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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夫》第211章 快馬如風
目光在他身上的襖子上一掃,秋池緩緩吐了口氣,‘人在何處?‘

 ‘應在馬車停處的南面山下,哪兒有個山洞——‘.

 ‘捆了!‘秋池扔下一句便轉身,走了兩步又倒回,從那被劍架著的男子身上一把扯下大氅。

 大步流星而去。

 雖聽她平安,可這般冷的天,從出事到現在只怕已經過了幾個時辰……

 放緩了些許的心,驀地又提起,持鞭的手不覺一緊。

 到路邊一個縱身利落上馬,那烏騅馬也是跟慣他的,待他勒回方向,不用他催促,便撒蹄飛馳。

 濃墨的夜色中,四處皆是白雪皚皚。

 這一番折騰,回到馬車停留處,已是醜時過半。

 馬車因無人驅使,將軍府的馬又皆是退役戰馬,甚為乖覺,雖無綁縛,也並無離開原處。

 秋池在馬車出停了停,稍稍判斷位置,便一夾馬腹,箭射向南。

 走出一裡,便見一岔道向南,白雪微微反光中,只見南去數裡處一座起伏的低山。

 遂勒馬而去,行處數百米便是無路,蒿草半人多高,中間似有人拖行過的痕跡。

 躍馬而下,拍拍烏騅馬的馬頭,丟開韁繩便追蹤跡而去。

 茫茫雪野,雜草灌木四處叢生,並不好走。

 拔劍邊行,原野上寒風更是凜冽,耳畔時時都是‘呼呼‘的風嘯過聲。

 他喊了數聲‘明思‘皆未傳出多遠便被風吹散。

 心下更是焦急。

 她有兩個丫鬟在身邊,以她的聰慧,竟然未派一個出來路邊求援,莫非又出了什麽事?

 想到此處,不覺又提高了聲線,‘明思——‘

 這一回有了動靜,風中隱隱傳來些聲音。

 他駐足凝神細聽後,朝一個方向望去,只見遠處高高的蒿草中似有一個跌倒剛爬起的人形。

 遂大喜,縱身闊步而去,走到數十米處,高聲喚道,‘是何人?‘

 腳下不停,到了二十來米處,那個跌跌撞撞的身形現出模樣,正是明思身邊那個相貌憨厚的圓臉丫鬟帽兒。

 此刻卻是一身狼狽,雪泥交錯,粉色的裙裾已經辨不出顏色。

 看到秋池,呆了呆,‘將軍——‘道了一句,‘哇‘的大哭,‘將軍你快去看我家小姐,小姐她發高熱了!‘

 心下頓時一顫,‘在何處?‘

 帽兒回身一指,抽噎道,‘前面山腳的山洞……我們沒帶火折子……生不了火……小姐的腳又崴了……‘

 她還未說完,只見秋池的身影已經一躍過她身側,很快那抹銀色便和雪野融到了一處。『雅*文*言*情*首*發』

 一路急行,山形漸漸清晰,到了近處,他腳下不停,一面抬首疾呼,‘明思——‘

 一個有些斷續的聲音從左邊傳來,緊接著一個女子的身形從陰影中走出,站在雪地亮處,‘是將軍麽——‘

 吸了口氣,大步向前,看著藍彩,‘她如何?‘

 藍彩也狼狽,卻比帽兒好一些,身上隻穿著長棉袍,外裳卻不見,此刻面上也是全然的急切,雖竭力平靜,語聲還是有些顫意,‘不大好,發熱有半個多時辰了!‘

 又看見秋池左手挽的銀鼠皮大氅,便是一愣,還未反應,秋池已經朝前方山洞快步行去。

 走到洞口,先是看見車夫躺在洞口出不遠,身下是兩條被拆下的馬車長椅,用長草綁成一個簡易的擔架模樣。

 車夫的左腿已經被幾根木枝固定捆綁,人正在昏睡。

 視線在車夫那被緊緊綁定的腿上停了片刻,那上面的層層繃帶分明是用內裙撕下的裙幅製成——兩個丫鬟都是穿的襖裙,裡面並無內裙可撕下。

 心裡又是一顫,再一緊,抬首朝內,終於看見她——

 昏暗的光線中,她在洞內最深處,身下墊著些半乾的枯草,身上覆著藍彩的外裳,背靠著洞壁,就那樣靜靜安詳的闔著眼,似在安睡。

 一瞬間,心不知為何就安定下來了……

 他輕步走了過去,將大氅覆在她身上包裹住,將她抱起。

 到近處他才發現她的臉有些不正常的潮紅,即便是那發黃的膚色也遮擋未住,呼吸間也是急促的熱氣。

 在將她抱起的那一瞬,她緩緩地睜開眼,黑暗中,那雙眼依舊如寶石般的澄淨,望著他卻有一絲迷惘。

 心頓時柔軟,凝視輕聲,‘莫怕,是我。‘

 她望著他,蟬翼般的睫毛輕輕合了合,‘秋將軍。‘

 ‘是我,‘他低低應了一聲,‘莫怕,我帶你回去。‘

 ‘多謝。‘低低一聲,羽睫再度顫了顫,而後緩緩合攏,再無聲息。

 看她的模樣,顯然是神智有些迷糊。

 可就是這般,她依然不忘朝他道謝。

 他吸了一口氣,緊了緊手臂,轉身走出洞口。

 身後的藍彩靜靜地讓出路,秋池在她身前一頓,‘等下有人過來安置你們。‘

 藍彩頷首。

 積雪覆蓋的官道上,黑馬如風。

 馬上男子單手操韁,俊朗的面容上一片端凝,不時蹙眉望向懷中女子,每多看一回,心中的憐惜便多一分。

 回到北將軍府自是一場忙亂。

 方管家看著秋池抱著昏睡的明思回來,駭了一大跳。

 待見明思面色不正常,便一迭聲的喚人去請大夫。

 秋池將明思抱回靜湪院,如玉同蓮花趕緊上前伺候,將明思汙了的衣衫褪去,見明思內裙撕了一了一大截便是訝然。

 秋池站在床畔蹙眉,“愣什麽愣,還不快些!”

 兩個丫鬟一顫,加快了動作,蓮花去脫明思的雪靴,“啊”了一聲,“夫人的腳——”

 右腳靴子脫下了,可左腳卻脫不下。

 秋池大步上前,伸手拉開明思的褲腿,一截羊脂般潤澤滑膩的小腿頓時現於三人眼前,可那近腳踝部位卻有些腫大,撐住了靴子,脫不下來。

 蓮花一用力,床上的明思便微微顰眉。

 “拿把剪刀來!”秋池凝聲。

 蓮花忙應著,將剪刀尋來。

 秋池將靴子剪開,脫下雪白羅襪,只見那原本纖細玲瓏的腳踝已經紅腫得極大,和那形態色澤美好得如白玉般完美纖足同時現於眼前,隻叫人心憐更甚。

 “將軍,大夫來了!”方管家氣喘籲籲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秋池將目光從那圓潤纖巧的足上挪開,小心的拉過錦被將這隻傷足覆好,起身拉下帳幔,沉聲道,“請大夫進來!”

 帶著學徒的老大夫走近屏風內細細診斷了一番,“夫人這是受了寒,驟寒入肺腑,故而突發高熱。老夫先開三劑藥,今日若能退熱便是最好。”

 秋池鎖眉,“若能退?”

 老大夫道,“夫人體質特殊,胎裡應是帶了些先天不足,寒氣便有些勝,後天用過些調補的好藥,這才補回來些。可這底子始終不比常人,加之幼時應受過一次大寒,這髒腑比常人便會稍弱。無事便罷了,最怕便是受寒,這一受寒便易損。先用這三劑,若今晚不退熱,你們再來尋我。”

 秋池怔了怔,目光朝帳幕後望去,老大夫看了他一眼便出去開方。

 秋池回神,道,“拙荊腳上也傷了,麻煩您看看。”

 老大夫看過後,取出一瓶藥油,“並未傷及筋骨,不過也需好生護理,免生留下遺症,每日用藥油好生按揉三次為宜。”

 這時,藍彩帽兒也跟著馬兵坐著馬車回了府。

 兩個心急如焚的丫鬟顧不得自己便先到了正房,聽得大夫的診斷後都紅了眼圈,藍彩一拉帽兒,兩個丫鬟便下去漱洗換衣。

 漱洗過後,兩個丫鬟都不肯歇息,轉回來伺候明思。

 回來後,卻見床上帳幔已經拉起,秋池正坐在床畔用藥油在給明柔塗抹按揉那隻傷足。

 藍彩愣了愣,“將軍,還是奴婢來吧。”

 秋池未抬首,“你力道不足。”

 帽兒看了藍彩一眼,藍彩微微示意,低聲道,“你去看著藥。”

 帽兒點頭退出,藍彩在屋角香獸腹中填了安神香,又將暖爐添了炭,便退到外間守著。

 過了一會兒,內間傳來秋池的聲音,“她有先天不足之症,你可知曉?”

 藍彩一怔,微微一頓才明白這個“她”指的是明思,遂輕聲,“小姐娘胎裡不足,生下來體質便不好。那年回京又落了回水,差點沒能活。後來夫人尋得一味密藥,服用之後這才好了。我是後來才跟小姐的,這幾年,小姐都極少大病了。我原本,原本以為小姐的身子已經好了。”

 若是知道如此,她昨夜就不該聽明思的拒絕,若是將襖子脫給了明思,興許不會如此。

 內間聲息停了一會兒,只聽秋池又低聲道,“如玉的爹可是替她在做活?”

 藍彩頓了頓,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給那些災民發衣裳糧食的,是她麽?”秋池又低聲問。

 “小姐說是能幫一些是一些, 能救一個算一個。”藍彩輕聲。

 內間再無聲息。

 明思在光怪陸離中漫無目的的走著。

 四處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前路。

 偶爾會有些模糊的聲響和光芒從不知名的遠處傳來,她努力地前行,卻似乎還是遙遙不可及。

 忽然她闖進一個光幕般的屏幕,卻看見一個年輕的平頭男人笑著朝她走來。

 那漫不經心的笑意中卻似乎有些壓抑的東西,到了跟前,他收起笑意深深凝視,“穎琪,你不知道我愛你嗎?”

 她呆愣,看了看周圍變幻不定的迷濛霧氣,又看向這個男人,頓時不知所措。

 怎麽會是胡之文?

 明思滿心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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