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還好嗎!”
沒有回應。
見他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汀雅也顧不上其他了。她馬上讓赫比爾將他帶回小木屋內。接著,她取出了剪刀、小刀、止血藥等等的醫療用具,又點燃了一盞油燈。
微微搖曳的火光照亮了男子蒼白的神色,和穩穩扎入他左臂的弩箭。
‘治愈’能恢復傷口、能治愈疾病,卻無法拔除箭支。看著那支深深刺進左臂的短箭,她深吸了一口氣平定心神,將麻醉劑塗上,準備動刀。
汀雅先剪下了男子衣服的左袖,讓傷口暴露在視線之下。
這一看,她倒吸一口涼氣。
從傷口流下的血液是深黑色的,如同濃濃的淤墨,不見半分鮮紅。箭上抹了毒藥。而且……弩箭上還有倒刺,一排一排,像極了食肉類訥巴魚的牙齒,又密又細,生有倒回的彎鉤,如果不慎被咬上了一口,若不掉下一塊肉也得是一回大出血。
——實在是太狠毒了!
汀雅望了一眼男子的面容。
雙目緊閉,眉頭緊鎖,額上全是細密的汗水,似在忍受著毒藥的折磨與痛苦。
所幸,他當前的狀態還算是好的。即使仍昏迷著,可生命的跡象卻是強烈,聲息、心律仍在。縱然是她這個旁觀者都能感受到他極強的求生欲望。似乎,有一把低沉的聲音冥冥中在嘶喊——
‘不要死。’
‘不能死。’
‘一定,要活下去。’
她幾乎能聽到他的聲音。
盡管不知他在為何而苦苦掙扎求生,但是,她會盡力救他。手輕輕懸空於他的面容之上,她祝願著。
“願善良的忒莉絲庇佑你。願你心中所想、所求、所願皆化作指引你離開黑暗的光芒。”
祈求過後,汀雅開始動刀。
因為多了陰毒尖銳的倒刺,取箭艱難了許多。她花費了許多精神、流下的汗水幾乎徹底沾濕透了衣裳才總算將其順利取出了。隨後,白魔法‘治愈’連忙用在了他的身上。吟唱結束,汀雅的氣色恍然比受傷的男子還要蒼白上幾分。
不過,這回卻不似往常。
‘治愈’收效甚微。
雖然傷口已經逐漸有了愈合的跡象,不斷流出的鮮血也是被止住了不少,但血液依舊是黑紅黑紅色的。
汀雅皺眉。
——怎麽會如此……明明已經服用了大量的解毒藥劑了,為何余毒仍是未清?這樣下去不行。她必須要去取得具有解毒奇效的苜花葉。
跟赫比爾留下一句‘照顧好他’之後,汀雅匆匆離去。
或許再反覆使用‘治愈’可以將毒素清除,但是……她當前的精神和體力已經沒有辦法繼續負擔下去了。如果勉強使用,恐怕在他清醒之前她便已經倒下。余毒未清卻無人照顧的病患。她不能冒這個險。
只能去尋苜花葉!
巴頓森林裡有苜花葉,她也清楚在哪裡。
只不過……
那裡,卻是巴頓森林領主的地盤。
巴頓森林的領主是一頭魔獸。
她名為那彌拉,古語中意為‘以一生銘記’。以魔獸種類來分,她是一隻‘風卡’,是高階魔獸,通人語、通人性、可化為人形。不過,汀雅從未見過她人類的形態,而她獸形的外表如同天上飛鷹一般,她擁有最銳利的目,美麗、而又能在高空萬裡飛翔的七彩羽翅。
那彌拉似乎許久許久以前就居住在巴頓森林之中了,早在她的導師白魔女多琳出生以前。
她從來不與人類打交道。
所以……巴頓之主是魔獸這一點,沒有人知道,甚至連經常活躍在巴頓森林中的白斯蘭村村民們也一無所知。又或說,他們連赫比爾除了‘使魔’這一身份之外的身份也不曾得知。
一路乘著魔法掃帚在低空飛行,她快速地來到了巴頓森林更偏向東方的一處叢林裡面。在那裡,她看到了正在食水、清理毛羽的那彌拉。
察覺到是懷有忒莉絲氣息的人類接近,那彌拉並沒有發起攻擊或警告,她只是還算親切地抬首問了一句——
“森林中的白魔女,為何深夜前來此地。”
汀雅連忙從掃帚上落下,她身形有些許不穩,可還是很快站住了。她垂眸、向著那彌拉微微頷首致意。
“夜安,巴頓森林之主。我此刻前來是為了尋得苜花的葉子。只需要兩片即可,希望您能慷慨地將其贈予我。”
苜花葉就生長在那彌拉身旁的池塘邊上。看上去嬌嫩而又綺麗。花朵是淺粉色的,葉子也是。它生長不易,花朵常見常開,花葉卻得多年才生得一兩片。其解毒之效對魔獸也是同樣,汀雅並不肯定那彌拉會允諾她的請求。
“拿去吧。”
那彌拉說道。
她還飛起落到了一旁,讓出了位置。
“感謝您的慷慨大方。”汀雅微微笑道。她臉上中多了幾分喜色,看起來也不再是那麽蒼白且疲倦不堪了。
汀雅快步走去。她沒有將苜花連根拔起,隻依照她所承諾的取走了兩片粉葉將其收進了盒子。
“我先離去了,還有病人在等著它救命。以後有機會我再前來拜訪您。”目的已達,想起那黑紅色的血液汩汩,汀雅也不再打算逗留下去。
“恩。”那彌拉輕輕應了一聲。
“願您的光輝永盛不衰。”隨後,汀雅喚來了魔法掃帚。那柄在原地蹦躂來蹦躂去也不知道在樂呵些什麽的掃帚連忙飛到了她身旁。
不過,在汀雅即將離去之際,那彌拉卻是忽然叫住了她。
“白魔女。”
才剛側身坐上掃帚的汀雅看向了那彌拉。
而那彌拉似乎有些許遲疑,但到底,她還是把心中的話語說了出來。
“要小心白發藍眼的異鄉人。”語氣、眼神中滿是叮囑與告誡,她認真地說道。
汀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白發。
藍眼。
異鄉人。
“您是指……近日來到白斯蘭村的霍普德神父?”她不太能理解地問道。
那彌拉卻是肯定又否定了她的答案。
“是全部。”
她嚴肅地說出了這三個字。她銳利的雙目中透露出與平日不太一樣的光芒,在那之中有猜忌懷疑、有痛苦憤恨,還有幾許滿懷著年歲的滄桑感。
“每一個白發藍眼的異鄉人,你都要小心。他們來到瓦倫的目的不純,不要被他們和藹親切的外皮所迷惑,放松了警惕。”
“這是,我對你們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