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涼涼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這是我們老家的土偏方。滾一滾,活血通絡,可以保持身體活性。”
一句話將她的行為跟剛才那位病號劃開了質的差別。孟涼涼覺得,自己是相當的機智。
黃醫生臉上的表情果然恢復了正常,他點點頭說道:“人體有很多穴位,打滾兒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按摩,但是從保健效果看,還是有氧運動比較好。”
“沒錯。”孟涼涼擺出滿臉的讚同,繼續胡扯道:“不過打滾比較方便,省時間也不需要什麽專業指導。”
黃醫生似有同感,兩人就養生保健的難度和難以持續性等話題聊了一會兒,孟涼涼抓了個時機,得以撤離現場。黃醫生又獨自的站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的看著身前的草地,忽然就有些意動。
這個土辦法好像也不錯,省時省力還沒技術含量。舒筋活絡的效果也許不會太大,但是立竿見影,關鍵不會覺得累。
就在黃醫生躍躍欲試的時候,院子另一頭那位自認是顆球的病患又翻著跟頭的滾動回來。黃醫生那顆躍躍欲試的心立刻就平複了。
辦法是個好辦法,但也忒像病患了。
看了看孟涼涼的背影,又看看那個病患,黃醫生頓生一陣欽佩:現在的年輕人果然是我行我素,全然不在意這些。
孟涼涼渾然不知自己被人欽佩了。她躺在床上,默默的將準備向老王谘詢的問題梳理了一遍,隻待“過些天”後老王再次出現。雖然她不知道這個“過些天”究竟是過幾天。
出乎預料,老王口中的“過些天”居然連12小時都不到。
第二天一大早,才剛完成打飯工作的孟涼涼正左手豆漿右手油條的沉浸在用餐的幸福中,就被人喊了出去。
“小孟,你爺爺找你。我讓老爺子進來,老爺子還不肯。”
孟涼涼並不覺得她那位爺爺會來看她。在她認識的老爺子裡,也沒有哪位跟她的交情深厚到能來看她的。直覺的,她認為來的是老王。
一出精神病院的大門,果然就看到換了身裝備的老王。
老王的新裝備用一個字就可以形容:花。
小碎花的襯衫、大碎花的沙灘褲、深碎花的涼鞋、淺碎花的遮陽帽,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閃爍著炫彩反光的大墨鏡。
朝陽恰好打在老王的身上。孟涼涼忍不住抬手遮了遮眼睛。準確的說,她是用一根油條遮了遮眼睛。因為她手裡猶還捏著那根沒來及的下口的油條。
老王笑哈哈的抬手去拿那根油條,“正好,我還沒吃飯。”
開玩笑!神仙還需要吃飯?
孟涼涼手疾眼快的護住油條,“我祭祀給你。”
“小氣勁兒。”老王撇撇嘴,縮回了手來,同時伸出另一隻手。攤開的掌心裡靜靜的躺著一枚雕工樸拙的玉環,通體無暇,溫潤淡雅。縱使孟涼涼不懂玉石,也能看出這東西價值不菲。
看老王的神態、動作,這玉環是給她的。
孟涼涼有些摸不到套路,“這是給我的見面禮,還是什麽法寶、神仙印鑒之類的?”
老王一愣,隨即笑呵呵的說,“算是見面禮吧。”
算是見面禮。那到底是不是見面禮?
遲疑了兩秒鍾後,孟涼涼看看那枚玉環,又看看自己手裡的油條。而後她將油條遞到了老王手裡,“這倉倉促促的,關鍵我也窮。這根油條是我親手從鍋裡撈出來的,
禮輕情意重。當是還禮了,別嫌棄哈。” 說話間,她使勁兒的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接過那枚玉環。入手的微涼和瑩潤令她微微有些激動。
“這東西值不少錢吧?”
老王咬了兩口油條,嘖嘖稱讚,“油條炸的是真不錯。”又咬了兩口後,老王才回答了孟涼涼的問題,“這東西有年頭了,好像是二三百兩銀子買的,算是值錢吧。”
孟涼涼一雙捧著玉環的手越發的小心翼翼,她緊張的吞了吞口水,“有年頭是多少年?每個朝代的銀價可都不一樣。”
“哪還記得清?”吞下最後一口油條後,老王伸出油乎乎的手指從玉環中扯出了一道白影。
隨著老王抬手落臂,淡如煙霧的白影很快的凝成個人形。那是個身材高瘦的男人,慘白的一張臉,猩紅的一條舌,嘴角向上彎出道弧,好似正在笑著。
“小謝出了點兒事故,一時半會的回不了陰冥。暫時就讓他跟著你吧。”
瞧這位的尊容,加上老王的這番話,很容易就能猜出這位的身份――白無常,謝必安。
可是猜出來並不代表她就能全然的控制住自己身體的反應。比如發寒的脊背、比如倒豎的寒毛、比如忍不住後退的腳步、比如微有輕磕趨勢的兩排牙齒......
這些日子以來她也見到些“鬼”,可距離從沒如此近,形象也沒如白無常這般詭異。
秉著友好同事的信條,孟涼涼強行控制了一波,咧出抹笑容來招呼道:“謝哥好。”
白無常面上的笑容更加的明顯起來。 自然,那股詭異感也就越發的鮮明。他沒說話,隻向著孟涼涼拱手彎腰,看上去像是在行禮。
老王在一邊說,“小謝有傷,暫時說不了話。”
孟涼涼的視線忍不住瞟向白無常那根長到誇張的猩紅舌頭――這樣子,就是沒傷說話也困難吧。
所以,白無常平時都是怎麽說話的呢?
眼前的情況顯然不是好奇的時機。孟涼涼按捺下這份突然冒出的好奇,自然而然的順著老王的話音,將目光轉投到他身上。
面對著老王的這副形象,孟涼涼的狀態頓時自然起來。
“謝哥到底遇到了什麽事?”
“他為什麽不能返回陰冥地府?”
“謝哥要在我這裡待多久?我需要準備些什麽?”
“話說,我還沒摸清狀況呢,把傷員交給我真的好嗎?”
“哎,對了!謝哥這狀態,其他人是看不到吧。這周圍可有攝像頭啊。”
......
老王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半步,吞回了準備出口的話。他哈哈的笑了兩聲,打斷道:“具體情況,等小謝好了,你問他。我這還有緊急狀況,不能耽誤。先走了,回見!”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老王人已在馬路對面。
盛夏的清晨,孟涼涼卻忽然覺出了一陣蕭索。
這什麽情況!
她沒有照顧無常經驗啊,而且她住在精神病院裡啊,她不是很方便啊!
還有,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她還沒弄清楚:這枚玉環到底是不是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