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大開著,九月的風已帶了幾絲秋意。
衛既白似是睡著了。孟涼涼叫了他兩聲,他都沒有反應。於是她好人做到底,拿起他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輕輕的披到他身上。正要坐回去時,聽到身後有人輕聲的打招呼。
“涼涼。”
只聽聲音她就知道,是方濂。
他的聲音很平穩,帶著微微的自信,沒有一絲一毫的不確定。比起朝夕相處的舍友,反倒是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孟涼涼向他微微頜首,算是打過招呼。這是分手後,他們第一次見面。分手的時候兩人是平靜的,再見也依然的平靜。
方濂看了看衛既白,視線最終停在那本攤開的題集上面,“已經開始準備了?這本有些過時。”
孟涼涼想起從前她曾經跟方濂提過一次,打算報考本校的研究生。可那也只是說說,相比起需要費用的研考,她更加傾向於通往金飯碗的公考。平時刷題也是刷的公考卷。有關研考的準備,她幾乎沒做。
她沒多說,只是笑了笑,“隨便刷刷題。”
方濂也笑了笑,“不打擾你了。”他又看了衛既白一眼,轉身往另一邊角落找了個空桌坐下。
依照孟涼涼對方濂的了解,她總覺得他的神情裡藏著些別的意思。一時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總歸都跟她沒了關系。她只是需要這個身份打掩護,需要給自己付出過的努力畫個圓滿的句號。
孟涼涼刷題到天亮,神仙的體質令她依舊精神抖擻。反倒是睡了大半宿的衛既白滿眼困倦。
衛既白沒帶飯卡。孟涼涼大方的請他吃了一餐早飯。蔥肉大包、小拌菜搭配著食堂的免費湯,有葷有素營養均衡且吃的飽足舒適,實惠的不能再實惠。
當然,孟涼涼隻負責刷飯卡,端飯盛湯都是衛既白經手。
吃完早飯衛既白回寢室去繼續睡覺。孟涼涼則回了圖書館。這個時間大藏書館已經開放,她進去借了幾本神話類的書籍。
雖然可能沒有什麽用處,不多總比一點都不知道的好。
上午是兩堂大課。課間大家手挽手去廁所時,孟涼涼坐在座位上開始了深思——神仙吃飯只出不進,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
越想越覺得渾身不得勁兒,她斟酌著字句,隱晦的給老王2號發消息請教。老王2號回復的很快且內容詳細。
人從食物中汲取能量,神也是。不過大部分的食物對於神來說都沒什麽益處。食物入腹,會被身體運化吸收。那些有益的會轉化為神力,那些無益的也會轉化成神力。只是轉化的過程需要神力支撐,往往耗五得一、耗十得一,所以不如不吃的好。
老王2號還列出了一份詳單。孟涼涼總結了一下,人界的東西,各類清水是能隨便喝的,果蔬鮮花也可以嘗些,其他的聞聞就算了。
孟涼涼一陣恍然大明白,怪不得之前打滾打的那麽勤奮努力,也沒攢起多少神力。
神仙體質果然好啊。不用吃飯,又省了一項花銷。
上午的課上完,孟涼涼到系辦公樓把那500塊還給了導員。一出門就被隔壁辦公室的楚教授叫去。
楚教授打量著她,幾番欲言又止,最終歎了口氣,沏了杯茶給她,“周末來家裡吃頓飯吧。”
那茶香氣淡淡,入口微苦,苦過之後回味無窮,舌底泉湧。孟涼涼一口氣把茶喝了,放下茶杯說道:“楚老師,有事兒您就直接說罷。要是方濂的事情,沒什麽的。
” “沒什麽?那你這是......”楚教授吞回要出口的話,又是歎了一聲,“女孩子會打扮是好事。年輕人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說,說了也沒人聽。
聽說小韻找過你。那孩子讓你師母慣壞了,我替她給你道歉。我們家小韻不講道理。”
孟涼涼擺手說,“沒關系的。”
她是真的覺得沒關系,楚宛韻就是找她說了幾句話,又沒讓她損失什麽。
楚教授點點頭,又說:“考研的事你好好準備。咱們跟U國大學的合作項目明年就正式開始了。那個交換生的名額,我一定為你爭取到。除了餐費所有費用都由項目承擔。所以費用問題你不用考慮,專心應考就行。”
換到暑假前,孟涼涼能歡喜瘋了,但現在她並不需要這個名額。起身鞠躬鄭重的表示過感激後,她婉拒了楚教授的好意。
在她說話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小天鵝似得楚宛韻邁著小天鵝似得步伐走了進來,尤其在經過孟涼涼身邊時,那天鵝頸越發的像天鵝。
“爸,我有悄悄話想跟你說。”
孟涼涼笑笑,“楚老師,我先回去了。”
一見楚宛韻,楚教授的神色便無奈的有些疲憊。他向孟涼涼歉意一笑,“有什麽事情,你來找我說。”
孟涼涼應了一聲,出去後輕輕的帶上了門。不過這種老式的木門隔音效果實在不好,她都走出去十多步,還能聽到門裡傳出的聲音。
“爸,我剛聽孟涼涼說什麽名額。那個名額你得給方濂爭取啊。方濂他很需要那個機會。”
孟涼涼腳步一頓,旋即繼續向前,走到樓道的盡頭下樓去了。
怪不得楚宛韻會用錢買方濂的好名聲;怪不得方濂那麽大方能把獎學金讓給她;怪不得昨晚方濂的神情裡藏著別的意思。
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名額。
她覺得不至於,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她活的不容易,方濂更是不容易。好歹她沒有來自家庭的壓力,孑然一身,混成什麽樣都只是自己的事。方濂求學是集了一整個家族的力量。混的不好,他怕是沒臉去見家人親戚。
理解歸理解,僅僅是基於人性的理解。
前面兩件事的因由算是清楚明白了,昨天晚上的事她還是有些想不透。方濂的注意力在那本研考卷上,這個不奇怪,可他還看了衛既白兩眼,眼底情緒複雜。總讓她覺得別有因由。
想不透的事情往往讓人難安,神也一樣。
走出系辦大樓,在初秋的微風中,孟涼涼仰起頭望著那難得湛藍的天空長長的歎了口氣。
都是神了,她怎麽還得為這些事浪費腦細胞。
與此同時,樓裡的楚教授也長長的歎了口氣。他等著楚宛韻把話都說完了,才開口,“我就你這麽一個女兒,我當然最疼你,我恨不能事事都為你打算仔細。
就因為我疼你,才不能叫方濂得到這次機會。我手底下的機會不會給他,別的地方的機會我也會給他攔下。
你還小,許多事你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