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吩咐讓人將太子等帶去了乾德殿的東配殿,天冷的時候,他也常在此處接見臣子,處理政事。
等到了地方,就見不光太子在,連陸錚和文韜,還有順天府尹、京兆尹、刑部侍郎都在,不禁有些愕然,隨即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看來......太子要報的事情可是不小!
惠帝有些不快,既有被擾了興致的不虞,也有對太子能力的懷疑。
往年瑞王主理燈會事宜,什麽事也沒有,偏今年差事交給太子,就出了事,而且可能還是大事,他難免會覺得是因為太子能力不行的原因。
因對太子有些不滿,惠帝說話行事間便不由帶出了幾分來。
惠帝進了東配殿,太子等自然忙是行禮問安。
但他們行禮問安之後,惠帝卻遲遲未曾叫起。
直到坐下半晌之後,才聽惠帝說了句免禮,爾後淡淡地問太子:“怎麽,燈會這就結束了。”
這是有些明知故問了。
好在太子一向知道惠帝的脾氣,因而聽見這話臉色變也沒變,仍舊恭敬有加地回說:“回稟父皇,燈會還未結束,兒臣此來,是有要事相報。”
“要事......”惠帝一聽見這兩個字就有些頭痛,臉色也不免又難看了幾分,直盯著太子看了好一會兒,才又不怎麽情願地問說,“什麽要事?”
惠帝聲音明顯不快,大家都聽得分明,除了陸錚和文韜之外,其他幾位大人都不由有些擔心。
太子倒是並未受影響的樣子,仍舊恭聲答說:“回稟父皇,兒臣失察,平湖上有人縱火殺了人,兒臣查出些不妥來,不敢妄自做主,隻得來請父皇聖斷。”
“縱火?還死了人?!”惠帝料到太子要報的事情不會小,但乍然聽到又是縱火又是殺人的,也不免吃驚。
這事可不僅僅是不小了,這可大了去了!
好好地元夕節,居然出了命案,太子這差事辦的可真是“不錯”!
而且太子說什麽?失察?
“你還知道自己失察!”惠帝火氣有些上湧。
居然還知道自己失察,他難道還該誇獎他一番麽?
天子一怒,群臣皆伏,除了太子,其余人皆跪地求惠帝息怒。
太子也躬身拜道:“請父皇息怒,兒臣有錯,請父皇稍後論處,眼下卻有一件大事,需得父皇定奪。”
惠帝聞言,氣惱地瞪了太子一眼,但到底還是吐了一個字:“說!”
太子便將察覺平湖縱火殺人案的凶手可能與匈奴有關的事情,跟惠帝說了。
不出他所料,惠帝聽完這些之後,果真顧不上追究他了。
“你說什麽,殺人的是匈奴的人!”惠帝看起來是真的十分震驚。
太子躬身回說:“就兒臣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十有八九,且還有一點兒臣覺得十分不妥,有人聽到那夥人中的一個,說殺的是個王爺,牽扯到皇室中人,兒臣聽後十分惶恐不安,後派人查了死者身份,發覺死者有一妾室,乃禮部尚書徐尚書府管家的侄女,兒臣由此大膽揣測,這殺人者口中所說的王爺,極有可能是大皇兄,大皇兄的側妃,正是徐尚書的嫡次女。”
“父皇,匈奴此舉意欲挑起京都內亂,其心可誅啊,請父皇聖心明斷!”
太子話音剛落,陸錚等也紛紛道:“請皇上聖心明斷。”
惠帝倒也想聖心明斷呢,不過,他這會兒可光顧著生氣了。
匈奴殺人放火不說,還要殺他兒子,這簡直太囂張了!
盛怒之下,惠帝當即便要叫人,然而才剛說了句“來人”,便頓住了。
他慢慢地冷靜了下來,開始思考更重要的問題。
倒是可以立即將朝中重臣都叫進來商議此事,但在此之前,他自己到底是何打算呢?
叫了群臣進來,也無非就是兩個結果,要麽戰,要麽和,他自己是主戰還是主和呢?
太子多了解惠帝,一見惠帝猶豫了,便知道惠帝是又在拿不定主意到底該戰還是該和了。
他這父皇,平日倒也還好,但只要一碰上這種事,便難以決斷。
這些年,若是父皇能下定決心誓除匈奴,陸錚他們早就將匈奴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了,可父皇在對待匈奴的態度上總是反覆,以致於陸家多次掣肘,沒能將匈奴徹底打怕,反倒讓匈奴有機會不斷地弄些小動作,滋擾生事,以圖不軌。
思及此,太子不由暗暗歎了一聲,爾後又道:“父皇,匈奴意圖挑起京都不穩,其心可誅,還請父皇......”
然而,太子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惠帝打斷了,“你說有人證在?是何人,帶來給朕瞧瞧,朕要親自問話。”
太子聞言,便明白惠帝這是不夠信任他,灰心之余,也只能叫人先將蘇遠帶了上來。
......
蘇遠在東配殿旁的茶室裡喝了一盞茶,便聽到內侍傳召,說皇上要見自己。
他放下茶盞,整了整衣擺,跟著內侍進了東配殿。
進去之後,沒有命令也沒敢抬頭,但卻並不顯得畏縮,跟著內侍來到東配殿正中央,便跪了下去。
惠帝從蘇遠進到東配殿後,便一直在打量這個年輕人。
見他穿著一身尋常棉袍,卻不掩其清俊風骨,心下便先存了幾分好感。
待蘇遠跪下行禮問安, 聽得他聲色清朗,言語間不見瑟縮小氣之態,便更有些喜歡。
看這樣子,倒像是個讀書人,反倒不像個商賈。
惠帝暗暗點頭,語氣卻威嚴不減,“抬起頭來回話。”
蘇遠依言抬起頭來,但也並未直視惠帝,而是略垂著雙眼,直直跪著。
惠帝見蘇遠進退有度,對他觀感不由更好,再問話的時候便沒有刻意板著臉,“朕聽說,你聽見案犯說話了?”
蘇遠聞言,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稟皇上,草民確實聽到了。”
“哦?那朕倒要問問你,你一屆商賈,如何會說匈奴語啊。”
蘇遠來之前,早聽太子說了惠帝可能會問的問題,因而也並不驚慌,聽惠帝問起這個,便從善如流地回答了,自己有曾經在北地待過的經歷,因而會說些匈奴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