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榮見到顧華富的那一刻，心情有些悶悶的。

　她坐在他面前，看著他那雙望著她，卻明顯空洞的眼睛，半晌沒有說出話。

　“你是想找我問你阿貴的行蹤吧，我只能遺憾的告訴你，我也不知道。”

　顧華富的聲音很輕，說完這句話，他仿佛體力透支一般，咳了起來。

　“我只是來找你的大哥。”

　華榮用手觸碰了一下他的手腕，最後歎了一口氣。

　他的雙眼中了毒，時間太久了，如今已經沒有恢復的可能！

　顧華富很久沒有說話。

　他的表情依舊那麽冷漠，雙手卻有些顫抖。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握住華榮手，最後又頓住。

　在他要收回去的時候，華榮主動握著他的手。

　顧華富低頭，似乎想要掩飾住自己的情緒。

　在抬頭時，他的表情也的確自然了許多。

　“你小時候你不怪我嗎?”

　怪他嗎?

　華榮表示她其實也並沒有多少感覺。

　見華榮沒回答，顧華富的面色黯淡了幾分。

　“你不該出生的，亂世之中。我等男子尚且沒有自保之力，更何況你一個女人?”

　顧華富咬牙，聲音中透露出了狠辣。

　“與其讓你在世間受盡折磨，還不如一開始的時候，就殺了你！”

　他的手收緊，讓華榮感到了疼痛，卻沒有放開。

　“然而，每一次看到你在繈褓之中的小臉，我就不知該如何下手。就這樣看著你一天天長大，然後被賣了。”

　顧華富聲音艱澀，隱藏著讓人聽不懂的情緒。

　“我的妹妹，我唯一的妹妹，就這麽離開了！”

　華榮沒有說話，第一次仔仔細細打量這個她從前沒有認真觀察過的兄長。

　歷經世事，如今的她，在某種方面，的確能夠看透人心。

　他天性涼薄，思想極端。

　但是在這些情緒之下，華榮卻也看出了他內心的矛盾。

　“我離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華榮和他們斷得很乾淨。

　只因為她了解自己的尿性，恐給他們帶來微笑。

　顧華富的眼神變得冰冷起來，其中又夾著極致的悲傷。

　“大燕貪官金能，為了貪圖給災民的安置銀兩，和山賊勾結，屠了臨時安置點。爹娘死了，我和二弟走散，輾轉來到了大連國。”

　顧華富吐字清晰，華榮聽得明明白白。

　說起來，她已經忘了這個身體的父母長什麽模樣，卻還記得他們叫她“囡囡”時的溫柔。

　華榮心裡有些悶，啞聲問:“金能呢?”

　顧華富語氣薄涼:“死了。”

　至於怎麽死的，顧華富沒有說，華榮也沒有問。

　華榮是在三天后離開的。

　顧華富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的人，他沒有表露出什麽難過的情緒。

　慕容楓安慰這位智謀無雙的好友:“她說，希望你好好的活著。”

　顧華富抬頭望天，明明那雙眼睛什麽也看不到，卻又有著流光湧動。

　“我知道。”

　原本就沒有那麽深的感情，分離也早就猜到了。

　沒必要難過。

　======

　華榮繼續在天下行走。

　雖大多數人都是有眼色的人，但是難免會遇上蠢笨之人。

　在遇到一夥想要劫財劫色的土匪，華榮還沒想好怎麽收拾他們，那些土匪就被沈自安解決了。

　沈自安在看到她那一刻，也很驚訝。

　“顧神醫！”

　華榮沒想到不過一面之緣，沈自安還能記得她。

　“顧神醫請跟我來，有你的故人想要和你見上一面。”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眸色很柔和。

　而且很明顯，不是因為華榮。

　反而是因為他口中的那位故人。

　華榮猜到了什麽，帶著五公主和小詞答應了。

　華榮在沈自安的軍營裡面，看到了正在操場練兵的大公主。

　大公主看到她，自然是欣喜。

　“戰爭真殘酷，前兩天一戰之中，我方光萬夫長就死了兩位。”

　大公主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之中帶著痛惜。

　“是嗎?”華榮淡漠問道。

　對於戰爭的殘酷，她早就有所了解。

　“其中一位叫顧華貴的萬夫長，更是可惜了，自安原本想提他做副將的。”

　華榮猛地抬頭看她，半晌才道:“他葬在哪裡?”

　“啊?”

　“我是說你口中的顧華貴。”

　大公主這才想起華榮的名字，一時之間有些愕然與驚訝。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歎了一口氣道:“死在戰場上，哪裡能葬。”

　華榮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說著幼稚誓言的，孩童模樣的顧華貴。

　“妹妹，你放心。無論以後你在哪裡，我都會把你接回來的！我一定會成為一個大將軍，為你覓一個如意郎君，護你一世周全！”

　華榮心情抑鬱，被五公主和小詞帶回了山中。

　她想起了那次替九皇子診治之時，恍惚間聽到的聲音。

　如果那個時候她下馬車確認了一下呢。

　結局會不會不同?

　華榮三人再次出山，就是大燕國滅那一刻。

　華榮隻記得老皇帝站在城牆之上的背影，略顯佝僂，卻又有一種絕對的威嚴。

　她在太子出手的那一刻，讓五公主救了他一命。

　老皇帝沒有沉浸於悲傷之中，關於太子為何會出手，他並不在意。

　但是猜也能猜出來，無外乎是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了江山！

　至於那個女人的身份，眾人心中也有數。

　老皇帝親手砍下太子的頭顱，以此祭旗，與大連七國聯盟的大軍開戰。

　“朕不死，你們永遠是我宇文皇族的皇子！生為宇文人，死當轟轟烈烈！拿出你們皇子的氣概，隨我出戰！”

　華榮沒讓五公主看自己父兄死亡的一幕，帶著她們提前離開了這裡。

　身後是血海滔天，而她的目光卻是平靜的。

　九皇子突然心有所感，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最後回頭，臉上帶著笑，沒有絲毫猶豫的衝進戰場。

　死之前，能見到她，已是上天眷顧了。

　“榮榮，我好難過。”

　五公主抱著華榮，隻啜泣著，卻沒有干涉什麽。

　華榮想了想，摸著她的頭道:“你看，在未來，這裡將是一個盛世皇朝！”

　華榮回到虛空的時候，是在二十多年後。

　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原主一個心臟病弱雞，居然活到了四十多歲。

　直到知道原主的記憶，她才明白一切。

　這個世界是演變而來的一個世界。

　原主顧華榮是這個世界的絕對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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