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已經想到可能會碰到一點阻礙，但看到這些少爺小姐……富賓恩還是有點頭痛。費斯特卻和他剛好相反，原本冷若冰霜的表情，在看到眼前群情洶湧的一幕以後，反而漸漸緩和起來。

　　他當然知道，安特衛普本地的大家族正在努力的示好。這兩天送到中央塔樓的請帖幾乎可以堆滿一間儲物間了。很多家族甚至不止一次邀請，貌似十分誠懇。

　　——這樣做就想彌補以前的過錯?

　　費斯特並不這麽認為。哪怕萊思莉已經和多明尼克一起，同意了去赴今天的一個宴會。但他還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沒辦法在既定事實無法改變的情況下，隻為日後的利益考慮。

　　從這些家族的角度來看，這些年輕人絕不該這麽擋在他們的面前。但現在，哪怕有些人只是從眾，他們畢竟那麽做了。

　　這反而讓他起了幾分欣賞之意。雖然和他當初義無反顧去救貝蘭雅的做法不同，但同樣出於年輕人未曾平息的熱血。雖然這還有一個不大好聽的形容詞——“年少輕狂”。但要是沒幾次年少輕狂的經歷，哪裡算是經過了完整的人生?

　　他轉身對隨行的幾個年輕法師說道，“你們都是諾非索引以為傲的法師團的成員。如果這裡有什麽不對，你們的水立方，應該清晰到足以顯出端倪吧?”

　　“當然。”其中的一個法師傲然應道。

　　這些法師之前還稍微有點發窘，但說到魔法的事情，立刻就一個個的自信起來，非神屬法師對戰士的傲氣更是盡顯無疑。

　　費斯特卻是沒有諾非索戰士的心虛，他只是點點頭就轉回去重新面對那些大少爺大小姐了。語氣也恢復了冷硬。

　　“聽見了吧?現在就來反對也太早了一點。”

　　這話也是。

　　盡管這群人來勢洶洶，怎麽看都不像是懷著好意的模樣，但到底還沒做什麽。只是他們關心銀沙灘，有點反應過度而已。而且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從使節團到安特衛普一來，他們的周圍似乎還真沒發生過什麽好事……

　　戴納明智的退了，還拉上了徹麗。

　　而火爆的徹麗被他安撫住，其他人也就不再吭聲。但他們也沒有散去，站在那裡圍觀非神屬法師們施法。

　　*

　　“溫柔而無處不在的碧藍，請聽從我的願望，撥開濃厚的迷霧，越過重重的障礙，將你眼中所見的真實，在這虛構的水晶中展現……”

　　四個水系法師分立四角，用一種緩慢的語速念出了“水立方”的規則語咒語。

　　和蘭琪之前在格鬥場上瞬間完成的低階魔法不同，這個“水立方”因為由幾個法師共同施展又要求細節的緣故，等級已經達到了至少八級。

　　而且能量陣列複雜龐大、成型速度慢，四周的能量環境理所當然的受到了影響。

　　最直接的影響是，隨著水元素被大量抽取，四周的空氣都略微乾燥起來。肉眼無法看見、人體難以感受的純能量世界裡，更是近乎刮起了一場颶風！

　　別說徹麗這樣沒有多少經驗的法師，就算是“被晶石堆到了4級”的尼爾這樣的富家子弟，顯然也有所察覺。

　　只是，他們在細節方面能感應到的東西很少罷了。能直觀認識到的東西是……

　　“我覺得他們比萊昂的法師團聯合施法時的表現好多了。說得簡直和唱的一樣。”狄恩如此小聲對身邊的某人感慨。

　　那個被他搭話的青年有點無語，“你這是誇獎還是貶損，

狄恩?”　　狄恩聳聳肩，“只是說出事實。”

　　確實是事實。

　　這依然是“是否知道魔法到底怎樣成型”或者“是否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的差別。就好像一個樂團拿到了一份樂譜，神屬的法師們完全不知道樂譜的意境，不明白它想要表達的東西，那最終的結果不過就是機械的演奏而已。

　　——當然，使用魔法的時候，他們也一樣能察覺到能量環境的“異動”。面對敵人時，這樣的異動足以讓他們采取行動，規避，或者將之攪亂、打散。但自己造成這樣的異動時，不明白這“異動”的細節，能怎麽辦?也將之打散嗎?

　　非神屬法師就不一樣了。元素親和度的要求讓他們對能量環境的變化更敏銳。若是知道魔法的形成過程，規則語咒語僅僅是為了減少精神力輸出……

　　演奏者就能比較容易的掌控節奏、注入心血與情感，演奏出更為打動人心的旋律。

　　而狄恩都注意到了的事情，團體中兩個相對出色的法師自然不會注意不到。

　　徹麗和戴納對望一眼。戴納分明中徹麗的眼中看到了幾分震撼之意。

　　對他們來說，他們現在僅僅能察覺到——有什麽東西往一個核心擠壓起來，然後“砰”的一下，又爆開了。

　　而他們的肉眼見到的是……

　　一個巨大的藍色立方體，在空中浮現！水系應用最為廣泛的偵察魔法，能展現出一定范圍內的水分分布情況。而現在，幾個法師設定的偵察范圍，是整個銀沙灘結界籠罩的范圍。

　　在這個范圍內，銀沙灘和天空都隻佔據了一小部分。

　　絕大部分空間都被海洋佔據。

　　所以……

　　和大海交相輝映的這個巨大立方體絕大部分地方都是水藍色的。只是在下層藍色非常的淺淡，還夾雜了一些其他的顏色，諸如紅色、青色。其中紅色的流動速度很快。

　　“紅色是生物。”費斯特解釋道，語氣依然生硬而冷淡，還有幾分煩躁，“青色的多半是植物。水立方不能分清楚哪些是動物哪些是人，這是水立方最大的局限。不過……”

　　“不過什麽?”徹麗插口，但她的氣勢到底已經弱了幾分。

　　她不傻，所以注意到，費斯特的表情說明他發現了什麽。

　　“不過，已經足夠了。海底會有相當厚的一層，有充沛的水分。”蘭琪到了這兩批人形成的“圈子”外圍，代替費斯特做出了回答。

　　其實在之前富賓恩說出“目的”的時候，或者更早一些，看到他們走進結界的時候，蘭琪就已經展開行動了。她將自己的異屬盡力往海外擴展了出去，向元素們詢問消息。因為種族不同，元素們能傳達的東西多半牛頭不對馬嘴，可對蘭琪來說已經足夠。

　　她從另一方面得到了答案。

　　——什麽地方的元素多，什麽地方的元素少?她的精神力幅散異屬至少能告訴她這個。

　　“所以很明顯，這裡不對勁。”蘭琪故意瞅了那個水立方一陣子，這才指著一個地方得出結論。她拿出了自己的法杖，也裝模作樣的念起了規則語咒語。

　　“溫柔而無處不在的碧藍，請聽從我的願望……”

　　她只是一個六葉法師，哪怕水立方本來就是一個可以遠距離偵察的魔法，距離、范圍和清晰度也肯定成正比。她不可能做得太“過分”——當然現在也無力做到。

　　“……水立方。”

　　咒語聲落下，一個等級更低，“體型”也小很多的小型立方體出現在了另一邊。這個立方體的“畫面”也要粗糙得多。但實在是很能說明問題。

　　——這裡有相當大一片區域的藍色非常非常的淺薄，甚至沒有任何青、紅之類的雜色，和其他地方相比，對比鮮明！

　　而且形狀規整，怎麽也不可能是天然形成。

　　因為被蘭琪局部放大了的緣故，哪怕是對水立方這個魔法沒有多少了解的人，也能大致看明白其中的問題了。

　　“這怎麽可能！?”蘭琪剛剛聊天的對象，尼爾不可置信的喊道。

　　“尼爾，我真不敢相信。”戴納也說，素來穩重的臉上也出現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有人在銀沙灘挖了這麽一個大洞，你居然毫不知情！”

　　金發的土系法師泄露了一個信息。那就是，這個叫尼爾的家夥，居然是銀沙灘重要的運營者……不，該說他的家族是吧。

　　“這，這個真是……”之前還氣呼呼的徹麗大小姐就更是說不出話來了。她本來就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

　　塞菲莉婭搖搖頭，接口說，“太難想象了是吧?不過……”她看向費斯特，“那個‘排除法’，確實是有道理的。銀沙灘的結界，好像能屏蔽水立方這樣的魔法吧?如果在外面使用的話……”

　　其他人也紛紛發表著自己的意見。三三兩兩的，和相對親密的朋友、伴侶。看來都被震撼得有點混亂了。

　　最終，還是狄恩的話最有建設性，“我說，接下來該怎麽做?”

　　他這話不只是問費斯特，也是問他們這個小集體的其他人。現在看起來，攔在這些人的面前，好像變得很沒道理了哦！

　　——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惹麻煩了。

　　塞菲莉婭愣了一下，朝狄恩一笑。然後她退了一步。和狄恩在某些方面的計較不一樣，塞菲莉婭顯得落落大方。這種旗幟鮮明的態度，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青年們頓時都停止了交談感慨，面面相覷起來。

　　“……那已經是銀沙灘結界的邊上了。”尼爾則忽然開口說，“你們要過去也不是那麽方便吧?我有一艘私人淺水艇，可以載你們過去。”

　　淺水艇！?

　　原本還很淡定的蘭琪頓時有瞬間的瞪眼——知道這些人都很有錢，但不知道居然這麽有錢！專供淺海區海下行動的淺水艇！

　　走到了她身邊的小凱撒眼睛頓時也變得亮晶晶的，他拉了拉蘭琪，用真的極小極小——剛學會控制——的音量說，“蘭琪，你喜不喜歡這個?”

　　當然，他也看見了，之前蘭琪和尼爾站在一起。

　　但這一次……卻是輪到蘭琪名正言順的、鄙視的看了他一眼！看得出來，她對此已經期待很久了。

　　——利奧波特更有錢！你怎麽不對著他問這個?

　　那邊，費斯特和富賓恩顯然也對此吃了一驚——他們對銀沙灘結界的那個地洞倒是不吃驚——他們原本是怎麽打算的很難說，但這會兒兩人對望一眼，費斯特略略皺眉，但富賓恩還是對他點了點頭。

　　“如果今天能這麽繼續下去的話， 那是最好的了。”富賓恩和藹的笑了笑，“我想，你這是在擔心我們破壞海底的結構吧?”

　　尼爾見他們有同意的趨勢，立刻就咧開了嘴，再次笑得陽光燦爛起來，“沒錯！雖然現在說這個好像有點沒意義，破壞已經產生了。但現在看來還好好的，總不能讓破壞進一步發生。因為銀沙灘是我們的，安特衛普也是我們的！外面我們管不著，但這裡出了狀況，我們不能置身事外。我會操縱淺水艇，怎麽樣?這麽點深度，就算我不可靠，對水系法師和戰士來說都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富賓恩聽著他說完，理解的點了點頭，依然溫和的說道，“你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不過，現在很難說會不會有什麽風險……”

　　“風險?”塞菲莉婭忽然又走回來了，指著蘭琪的那個“水立方”反問。

　　現在看起來，根本連個生物都沒有嘛！黑暗教廷難道還會把人留在那裡嗎?

　　費斯特忽然輕笑一聲，“那就去把你的淺水艇開過來，但是，別浪費時間。否則我寧可帶人遊過去。”

　　“沒問題，這位長官。”尼爾也不知道為什麽費斯特的態度大變，卻依然戲謔的敬了一個不倫不類的軍禮，轉身跑開了。

　　蘭琪則再次突然伸手拍了拍小凱撒的腦袋。

　　小凱撒張口結舌間，蘭琪已經走向費斯特了，“我也是水系法師，可以去麽?”

　　*

　　走親戚去了……所以……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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