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辣。
聽見了諾爾傳回來的信息,蘭琪也是很吃驚。她同樣沒想到,居然除了她之外,還有人要殺人滅口!同時照顧到了皇室馬車的物防魔防,精準而連貫的打擊之下,哪怕諾爾不出手,布魯克都不見得能活下去。
除了“老辣”之外,還能說什麽呢?
而且,居然還有其他非神屬動了手……
什麽原因?
滅口?任務?單純不滿?
蘭琪想想,發現可能性居然挺多的。這點兒頭緒根本無法判定什麽。她往那三個大少爺大小姐瞅了一眼,忽然有“這些家夥在狀況外吧?”這樣的古怪感覺。
因為這件事在驚詫不解之外,給她的唯一感覺就是——
啊啊,熟悉的塔瑞亞聯邦,回來了!
*
“該死的,這見鬼的塔瑞亞聯邦!”費斯特憤憤的踹了馬車一腳,咬牙切齒的抱怨。
刺殺發生在倏忽之間。刺殺者顯然對安特衛普非常、非常的熟悉。而且和前一天的那些傭兵一樣決絕。這種一沾即走的戰鬥方式、眨眼間混入人群的能力……哪怕是導師級的強者用精神力掃描,都有可能把人弄丟。
何況費斯特追根究底也不是什麽以速度見長的戰士?至於隊伍的其他人,那就更別說了。
不過,因為人們自覺避開軍隊的緣故,那數十支弩箭連誤傷都沒有。兩邊的行人壓根兒就沒反應過來,一切就已經結束了。這次的戰鬥,倒是沒有誤傷者。
這大概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
或者是因為這個,富賓恩的表情顯得頗為平靜。
他在一邊拿著一支弩箭細細打量,歎了口氣,“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具體意思,不過我有同樣的感慨。”
“什麽意思?”費斯特直接問出來了。
“私造的,但工藝精良。在萊昂不大可能出現這種事。”富賓恩揮了揮手中的“證物”。
盡管這世界上殺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可弩弓這種東西,依然是不允許平民掌握的。那些正規軍工廠生產出的每一根弩箭都會有編號。
但那支閃著冰冷寒光的弩箭卻是光滑無比。
“得了吧,自從儲物裝備泛濫,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了。現在連個追查的線索都沒有。”費斯特想想弩弓流入的可能性……那渠道多得讓他想直接拆了眼前的馬車。
——不得不說,萊昂皇家馬車的質量還是不錯的。雖然被燒了個洞,裡面又發生了一場小型爆炸,但合金層居然大部分還是完好的。
“儲物裝備還稱不上泛濫吧?而且非要這麽說,你的同類不是更令人頭痛嗎?可以遠距離定位魔法,穿著普通衣服站在人群裡的話,你壓根就沒法分辨是誰用了那兩個殺戮魔法。”
費斯特秀氣的眉一挑,利劍一般的目光直刺萊昂的騎士隊長,“你這是指責我沒有立刻去追查刺殺者中的法師?”
此話一出,氣氛立刻就變得有些劍拔弩張。
原本正在附近收拾善後的兩方戰士,手都有些慢了下來——當然,要收拾的東西本來也不多。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費斯特。”富賓恩一臉無奈的說,“我只是想說,現在的世界就是這麽複雜,有太多可能性。我經常都覺得,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職業就是偵探了。你看,連這件事,我們都不可能找到語族幫忙。抱怨也沒什麽用,我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比如說追查指使者……”
“很難找到。
”費斯特的臉色平和了一點,但他還是打斷了富賓恩。 “如果你到過塔瑞亞,尤其是奧加半島的話,就知道這地方事實上有多亂。在傭兵工會,只要出的錢夠多,幾乎什麽任務都會有人接。甚至去傭兵工會都很難查到什麽,因為他們只是牽線。”
富賓恩低下頭去,“可這件事……請動一個9級一個7級的法師做這種事,再那麽些傭兵,調查,冒險,刺殺……花費肯定相當不菲吧?居然要花這麽大的力量來殺人滅口……我們沒有料到,是我們大意了。”
費斯特冷哼一聲,眯起了眼,“但這至少也說明了一件事——布魯克可能透露的東西,至少價值十萬晶幣以上。”
他是知道一點行情的。畢竟他的空騎士考核,就是在塔瑞亞聯邦進行。
頓了一頓,他又滿是厭惡的說道,“坦白講,我不認為是黑暗教廷。”
富賓恩想了想,默默點頭。
藍海上的刺殺事件,暴露出來的那些人,牽連出來的力量,可以說是黑暗教廷在安特衛普附近的全部了。費斯特不知道黑暗教廷為什麽要花那麽大的力氣來進行一場成功率不高的刺殺,但既然結果已經這樣了,黑暗教廷有什麽必要花那麽多錢和精力來滅布魯克這個口?
不說雇人的錢了。要掌握他們的行蹤和行動,然後安排這麽一場刺殺,要調用的力量也非同小可。
哪怕黑暗教廷真有滅口的必要,也不該冒著暴露那些潛伏極深的剩余力量的危險,在拖了這麽多天以後,以刺殺者最不需要冒險的方式來完成這件事。哪怕是自詡為“光明”的教廷也不會這麽做。
他們應該找人進莊園去動手!
難道黑暗教廷連這麽做的死士都找不到?
所以……
哪怕明知道需要進一步的調查求證,費斯特和富賓恩兩個人,卻都已經難免的先做出了屬於自己的判斷——
那是安特衛普本城的力量乾的。
比起調查黑暗教廷的部署和刺殺的前因後果,他們更不願意布魯克知道的某些東西暴露。而這些人想要調查他們的行蹤,也要比現在的黑暗教廷容易得多。
這些天調查時遇到的障礙,似乎也在有力的支撐這個結論。
*
“費斯特……”在沉默了一陣以後,富賓恩忽然開口,那語氣哪怕稱不上“求和”,也絕對堪稱友好,“你說利奧波特大師肯不肯幫忙檢查屍體?”
也許在不友好的大環境下,他們是該彼此友好一點。
但費斯特還是沒好聲氣,“拜托,他是煉金術師不是祭司!雖然煉金術也有相關領域,但那不是那一個的擅長好不好。他碰過屍體沒有都不知……”
他忽然住了口。
視線調轉,落在了眼睛都不曾闔上,滿臉絕望淒慘的屍體上。
再然後他抬起頭,和富賓恩對望了一眼。這是他第一次和富賓恩產生惺惺相惜之感。他敢肯定,富賓恩也喝過那種東西——
那位大師出產的,腐屍味道的煉金藥劑。只要喝過一次,絕對一生都不會忘記的那種味道……
“以那位大師的審美觀……”費斯特慢慢的說,“或者,可以去試試看?”
不好說這種話的富賓恩慢慢的點頭。
*
盡管這段時間內連續發生了幾次和安特衛普原本的祥和氣氛格格不入的事件,但中央塔樓內的刺殺事件被當事人按了下去,布魯克的死也因為沒牽連到普通人而被漠視。倒也沒有引起多少波瀾。
——畢竟布魯克的天才之名,平民們知道得並不多。
在這個世界,還沒有把武力和娛樂之外的領域的成功者當做明星來宣傳的人。
倒是中央廣場前那場突如其來的爭鬥因為造成了傷亡的緣故很是令人非議,可那看起來又像是安特衛普“自己人”之間的衝突……官方的宣告還沒出來,幾個家族已經聯手在處理後事。
於是,格鬥賽還是沒有受影響的舉行了。
調動了安特衛普的常駐法師團,中央廣場上臨時搭建了好幾個格鬥場。這一天天氣晴朗,人們還是紛紛湧向了廣場。
既然已經報名參賽,蘭琪和班克自然也不例外,小凱撒雖然嘴上說著“肯定沒什麽好看的”,卻也還是跟來了。
這一次中央廣場要比之前的每一次都熱鬧得多。
這大概是因為中央塔樓也出現了看台,而安特衛普強者們的身影都出現在了上面,這給人以很大的安全感。
可對班克來說,這造成了反效果。
班克本來還算平靜的,但一看到中央廣場那些洶湧的人群,似乎被五顏六色的顏色晃花了眼,立刻就渾身僵硬起來,差點兒就要同手同腳了!
這怎麽可能瞞得過蘭琪和小凱撒?
小凱撒立刻就恨鐵不成鋼,“你爭氣點,爭氣點!你在中央塔樓連導師都救過了,難道還怕這點小場面嗎?小場面!”
金發男孩伸出手,做出撚住了一顆米粒的手勢。當然這對他來說還是有點困難,一步小心,兩跟手指就死死的按在了一起,鬧得他滿臉鬱悶。
班克並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但這確實讓他輕松了一點——因為小凱撒“故作老成”又失敗的表情確實是很喜感。不過,他轉眼間就又緊張起來了。
這次不是因為那密集的人群……
“很好,你果然來了。”徹麗走到蘭琪面前,仰著下巴說道。如同驕傲的孔雀,看不出半點失敗陰影的殘留。
塞菲莉婭跟在一邊,抱歉的朝蘭琪笑了笑。
那天的“拜訪”,因為布魯克被捕的結果而慘淡收場——幾個少爺小姐最後都匆忙回家問情況去了——但蘭琪之前堪稱平和的行為,還是讓塞菲莉婭對她多了幾分好感。她努力彌補著徹麗那種“我們是那次戰鬥後第一次見面”的態度可能造成的惡劣影響,卻是全沒注意到,有個少年因為她掃過的眼神而匆忙低下了頭去。
小凱撒倒是注意到了。
他立刻就猜到了這是怎麽回事,擰起鼻子,露出“我受不了了”的表情。
“別在碰到我之前就輸掉了,異教徒。這次我要讓你嘗嘗被羞辱的滋味!”徹麗繼續說道。
鑒於徹麗的前半段話很像是某種激勵,蘭琪只是聳了聳肩,倒是並不生氣,“雖然我能猜到你打算怎麽做,但還是勸你別那麽做的好。那是天大的浪費,會帶來很嚴重的後果的。”
蘭琪可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把她暴揍一頓!
徹麗卻是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得意道,“看來你害怕了,異教徒。”
害怕?
蘭琪微微一歎,“我是不是害怕,你看我的第一場比賽就知道了。”
徹麗再次冷哼一聲。她想不出用了自成天地還有什麽輸掉的可能。塞菲莉婭卻覺得有點不對——蘭琪這模樣,好像不是說大話?
她也不像是喜歡說大話的人哪!
小凱撒的注意力也總算是從成績難講的班克身上移了開來,有趣的看著蘭琪。
這種賽場上,蘭琪不可能輸。
因為有這樣理所當然的認定,小凱撒之前都沒有多想。但現在想想看,這家夥出現在這裡本身就有點欺負人的感覺啊!不會不好意思的嗎?她現在也不需要靠這個來接近諾非索公主了……
那麽,她到底打算怎麽做?
在徹麗轉身離開後,他好奇的問了這個問題。
蘭琪微笑,“這還用說,當然是低調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