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克，聽說你被解雇了?”

　　“你不是我們‘真正的法師’嗎?原來還要去給人家端盤子啊?”

　　“哦，班克！看來你想要買一身真正的法師袍，至少還要等十年！”

　　“……”

　　班克低著頭，匆匆忙忙的從這群幸災樂禍的同學們中間走過。他們的冷嘲熱諷不斷的傳進他的耳朵，但他已經習慣了。雖然做不到不聞不問，但至少不會被輕易激怒。

　　現在這裡絕大部分人都能在挑戰中勝過他。所以，不管說什麽話都是沒有用的。班克對此非常了解。

　　如果不是因為他需要圖書館裡的那些書，他根本就不會來學校。

　　但那些書，也隻有他們這些非神屬想要外借的時候，才會收錢。因為“那是神明賜予的財富，異教徒想拿可以，必須要給神明足夠的奉獻。”

　　這是歧視，他無力反抗的歧視。而這種歧視，還是他在成為了非神屬之後才深切體會到的。這種歧視存在於每個地方、每個人的身上，被神明所提倡、鼓動。甚至他覺得學校裡面尤其嚴重。

　　忽然間，低垂的視線中，有一抹蒼金色劃過。

　　班克的心稍微雀躍了一下。那是塞菲莉雅・威萊克小姐。威萊克小姐是天之驕女，但她小時候就常到孤兒院去幫忙。班克見過她好幾次，知道她和一般的富家女孩全然不同。

　　像那個徹麗・歐格登……

　　在店裡，像那種靠窗的位置，果醬瓶這類東西都是放在餐桌最裡面的。他不過是去送餐，怎麽可能打翻最裡面的果醬瓶?何況很明顯的是，餐桌上半點果醬都沒沾到。

　　歐格登用來挑釁的理由，簡直是拙劣無比。

　　可她姓歐格登，是歐格登家的獨女。家裡有萊昂的爵位，更是主導了安特衛普的奢侈品市場。隻要她稍稍動點手段，那個餐館就會開不下去。所以，不管借口多麽拙劣，他都還是要被開除。哪怕那件事發展到了後面，歐格登似乎已經把他忘記了。

　　威萊克小姐從來不會這樣，可她日常來往的，也還是那個圈子裡的人。

　　他是個什麽人呢?

　　若不是成了非神屬，作為一個連姓氏都沒有的孤兒，他頂多隻能在安特衛普眾多的低級學院中修煉到3葉，然後成為安特衛普芸芸眾生中的一員，幾乎不可能成為一個4葉的正式法師，進入安特衛普學院。可即使如此，他們的地位差距依然是天壤之別。

　　――也許她連有自己這麽一個人都不知道。

　　想到這點，少年稍微有些雀躍的心情又沉寂了下去。再次加快步伐走向了非神屬的教室。

　　這個新開的魔法班隻有十幾個合格的學生――來歷和他差不多。平時的課也不多，但隻要來了這裡，班克就肯定會去教室。那不是一個漂亮的地方，可肯定比外面好些。

　　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所謂的“非神屬掌握的真正的魔法奧秘”是怎麽回事，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這已經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那個叫蘭琪的法師，她掌握了魔法的奧秘嗎?

　　想到今天下午會發生的挑戰，班克有點走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期待這個。也就是這一走神……

　　“你打算從我身上撞過去嗎?”一個高傲的聲音忽然從頭頂響起，班克一愣，連忙後退了一步，往前看去。

　　這是一個身材高大、英俊的金發青年，看來不到二十歲，棕色的眼睛略微上挑，顯得銳利逼人。

　　當然，

這或者是班克自己的想象。如果要說安特衛普的學生裡哪個人最有人緣，那無疑就是這個霍爾・戴納了。絕大部分的學生都會說，這是一個溫和穩重的青年。　　可班克會覺得他高傲銳利，也並非沒有原因。安特衛普學院裡最討厭非神屬的人，也是霍爾・戴納無疑。

　　因為這個，班克咬了咬唇。

　　若是差點撞到了別人，他會立刻道歉。但對這個人，他卻不想這麽做。那麽……繞過去?雖然這和他在孤兒院學到的禮貌不符……

　　但就在班克準備繞路的時候，戴納挑了挑眉，歎了口氣，“居然連聲對不起也沒有。看來是教訓得還不夠，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懂。異教徒，你真的打算一走了之?”

　　班克一滯。

　　戴納的語氣驕傲，似乎隻是高高在上而不帶威脅性。但他當然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雖然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但他若是就這麽走了，卻還是會讓非神屬的名聲在這座學院裡變得更糟糕。然後，還是會有人上門來“教訓”他的。

　　他們的地位就是這麽悲哀……

　　班裡的同學們早已經不敢再接受挑戰了。甚至有兩個同學因為不堪其擾，已經不來上學……

　　如果連最後的勇氣都喪失了的話，就算是學到了魔法的奧秘又有什麽意義?班克有點呆呆的，想起了前一天晚上，那叫蘭琪的法師接受挑戰時自信乃至於驕傲的表情。

　　“……我要挑戰你，霍爾・戴納！”撇開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和之前的對錯，班克鼓起了所有的勇氣，盡可能氣勢十足的說道。

　　這樣的反應，讓戴納愣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班克羅弗特是安特衛普的異教徒中唯一一個還沒被磨掉所有血性的人。但他居然敢挑戰自己，卻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的。要知道，雖然他很少出手，但他可是安特衛普學院有數的高手之一！

　　*

　　被蘭琪領出門的時候，小凱撒已經換好了定製的兒童武士服。

　　和法師袍相比，武士服的要求要簡單得多。就是結實、結實再結實。和魔力相比，鬥氣這種能量很不容易被干擾。

　　但是，願意用鬥氣去保護衣服的人到底不多。何況有些鬥氣還會毀壞衣物。這就導致好武士服的價格也比普通衣服高一大截。

　　蘭琪為小凱撒定製的武士服可以讓一個五級戰士全力戰鬥而不至於出問題。雖然她也知道這肯定有所不足，但她囊中羞澀，為兒童定製武士服訂做得太好也讓人奇怪。

　　因為租房所在的那片小區恰好有公共馬車到安特衛普學院的緣故，他們倒是很輕松的在約定時間前一個半小時就已經到了學校門口。

　　作為安特衛普唯一的高等學院，這所學院還是頗為氣派的。

　　一座狹長的人工湖和大片高壯的樹木在城市的喧囂中為學校圈出了一片世外桃源。湖上能看見數架潔白的石橋，每座石橋都能讓數輛馬車並肩馳過。

　　兩人面前的石橋另一邊，就是長長的林蔭道，遠遠能看見林蔭道盡頭的圓頂建築。

　　蘭琪有點兒感歎――

　　學校啊，總感覺很遙遠了。

　　“看起來不錯。”小凱撒做舉目張望狀，得出了一個聽來就不怎麽真心的結論，“不知道裡面有沒有高手?蘭琪你欺負了小孩子會有大人出來的吧?應該會有吧?”

　　顯然，小凱撒也不覺得那所謂的挑戰能有什麽懸念，倒是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抱有期待。

　　“塔瑞亞聯邦裡，這種規模的城市常規的鎮守力量是一個大師級，二到三個導師級。我想這學校裡最多有一個導師級。如果真的惹出來了，現在的我不是對手。”蘭琪對這點還是很了解的。

　　小凱撒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導師級以下，她不放在眼裡。導師級以上麽……

　　“那我來，我來。”小凱撒對此還是很積極的。雖說他這個狀態其實不適合打架。

　　兩人走過了石橋，就看見三三兩兩的學生正沿著林蔭道往外走。看來已經上完了課，準備出去活動。小凱撒的眼神好，舉目一看，將那些人胸前的徽章和他們的步伐看了個清楚，頓感驚奇，“等級好低！”

　　確實，這些迎面而來的學生，最高等級就是六級，而且寥寥無幾。

　　蘭琪一點也不覺得驚奇，“不管是法師還是戰士，隻要六級的力量穩定下來就可以申請畢業了。當然也可以繼續深造，隻要在25歲以前離開學校就行。”

　　“六級！?”小凱撒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當然，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對上層級種族來說，很多人成年就能達到7級，強者試煉才是要面對的第一道坎。但對下層級種族，至少對我們人類來說，6到7級就是一個大坎了。能達到7級就是精英，哪怕神屬也是一樣。否則以人類的繁衍能力，還能有精靈、亞龍的立足之地嗎?”

　　“可這不是說是這裡唯一的一座高等學院嗎?唯一的！”小凱撒大感失望，“果然還是人類變弱了吧其實?”

　　蘭琪對此不予置評。

　　雖然說是高等學院，但真正的好苗子往往會往依狄斯那些真正的高端學府送的。那一類學校，就要達到7級才能畢業了。

　　這時，一個六級的戰士注意到了他們。

　　他明顯皺起了眉，和身邊的女伴說了兩句之後，就往兩人迎了過來。

　　“蘭琪法師，你怎麽到這裡來了?”顯然，這還是認識蘭琪的！

　　小凱撒頓時有些驚詫。哪怕才認識蘭琪一天，他卻也知道，這位小姐的人際圈有多麽狹窄！離開原本的工作環境都沒人關注的。居然能在這裡碰上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