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琪不是沒有猜想的。

　　正如她所說，她認識凱撒。對亞龍族的身體強悍程度有所了解――哪怕凱撒不解說，塞維爾也給她解說得很詳盡了。

　　可聽到小凱撒親口承認，她還是有一種天雷滾滾、欲哭無淚的感覺。

　　一隻臨界級的亞龍，而且還是物理系的。這代表兩點――

　　其一，安塔瑞斯主物質界能傷害他的存在已經是少之又少。之前小凱撒的撞擊，就因為反震而受了點傷，可等蘭琪拉著他跑的時候，那點小傷已經自己痊愈了。

　　其二……哪怕是她拿自己那月綢製造的武士服來改成適合他體型的小武士服，也絕對禁不起他的摧殘！

　　“你這是什麽表情，什麽表情！?”注意到蘭琪的模樣，小凱撒很不滿。他的藍眼睛瞪得老大，都開始在黑暗中發光了。

　　“我在想你以後穿衣服的問題……”蘭琪老老實實的回答。

　　小凱撒又是一個踉蹌。

　　坐在他肩膀上，一直都隻是看戲的諾爾見他的氣息都開始紊亂了，難得心生同情，小聲安慰他，“她現在已經好多啦。隻是因為能拿到而且覺得該拿到的錢沒拿到才會這樣。要是前幾年，她剛才能不能拋下布魯克的晶幣走人都是個問題。”

　　小凱撒恢復了正常的步伐，滿臉糾結的望天。

　　這時，蘭琪偏偏又偏過了頭來打量他，“撇開元素種族，亞龍族號稱安塔瑞斯個體平均實力第一，但臨界級的強者也不多呢……”

　　如果他的外形特征沒有改變，她想她知道他是誰了。

　　不過，看見小凱撒瞬間變得青黑的臉，蘭琪明智的沒把話說下去――此時她的金錢怨念已經發泄了大半了，神智恢復清明。

　　她可以理解小凱撒為什麽不想說出自己的等級。不就是怕被揭穿身份麽?這天底下，有哪個臨界級強者不是名動天下?被封印成這種洋娃娃的模樣扔出來保護一個6級的小法師……想要隱姓埋名的心理太好理解了！

　　憋屈啊！

　　所以，小凱撒就小凱撒吧……

　　*

　　就是這裡嗎?

　　班克羅弗特有些猶疑的打量著，青色的眼眸中露出了些許退意。柵欄裡的花草樹木看來已經多日不曾修剪，倒像是無人居住的模樣。

　　但班克當然知道，如果真的無人居住無人打理，很快就會顯得荒蕪。所以這裡是有人住的沒錯。可是……

　　和一個大他沒幾歲的少女學習魔法，他心裡怎麽想都覺得有點別扭啊！他已經糾結了一路，卻依然覺得有點難以接受。

　　皺著眉頭，身材單薄的少年在庭院外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卻愣是下不了決心去敲門。

　　此時天光漸亮，附近的住戶們多半到了上班的時候。

　　看到衣著寒酸、面帶菜色的班克，住民們紛紛投來懷疑、鄙薄的目光。雖然還沒人來找茬――多半是因為不知道他異教徒的身份――但班克還是被刺傷了。

　　這樣的目光他看了太久太久，可從來也沒習慣過。而且……

　　由神屬轉化成非神屬這樣的事，要是放在半年前，他這種情況早就被教廷追殺了。現在雖然好些，但也再沒有回頭的路。

　　巴澤爾老師已經說了，他並不懂得簡化咒語的辦法。如果他不能學會這些，在成長到導師級之前，他就隻能一直受欺負！

　　而那個蘭琪法師……據說徹麗・歐格登在她面前也沒有還手之力。

　　那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真才實學的老師，

年齡小點又有什麽不能接受?至於那個什麽一月之約……要是學不到那些東西，他搞不好隻能一直被戴納踩在腳下！　　這麽想著，班克到底下定了決心去敲門。而下定了決心之後，不管是他的表情還是動作都恢復了平靜。

　　“直接開門進來！”門內傳出了一個清澈的聲音。班克稍稍一愣，直接推開了門。

　　既然能聽見敲門聲……

　　班克本以為蘭琪就在前面的花園裡。誰知道卻是在沿著石子路繞過了幾棵相當茂密的大樹之後，這才在屋子前看到了蘭琪和小凱撒。他一看之下，就嚇了一大跳――

　　小凱撒光著上身，蘭琪正在往他的身上纏繃帶！

　　小凱撒雖然態度睥睨，但班克真對他生不出惡感來，一時間竟有些慌張，“他怎麽了?”

　　“沒什麽。”

　　不知為何，班克覺得蘭琪的聲音裡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思，“這種戰場急救繃帶韌性比一般武士服還強，質量很好。”

　　班克的頭頂頓時冒出了幾個大問號。

　　繃帶這種東西，應該是看止血效果好不好的吧?而且纏上一層不算柔軟的繃帶，不覺得影響行動嗎?

　　“蘭琪你這個小氣鬼，吝嗇鬼！”小凱撒的回應是這樣的，但他也沒做出什麽實際舉動來抗議。倒是弄得班克更摸不著頭腦了。

　　他隻是看出了一個事實――小凱撒確實沒受傷。

　　蘭琪綁繃帶的手法相當嫻熟，轉眼間就已經把小凱撒裹成了一個有活人腦袋的木乃伊。這才拍拍手，對著站在一邊的班克微笑，“怎麽樣，下定決心了?”

　　班克連忙點頭。

　　蘭琪微笑，“我對我的教學計劃還是很有自信的。但是可能會很辛苦，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你每天隻能睡4個半小時，其他時間都有安排，你確定你能堅持?”

　　“能。”班克毫不猶豫的點頭，“蘭琪法師沒有姓氏，應該也是孤兒吧?應該知道，塔瑞亞聯邦的孤兒都沒有享福的資格。”

　　“我知道。可我要提醒你，那些工作可比我們的計劃輕松多了。隻要你現在答應，接下來的一個月就沒有反悔余地了。傷了殘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的。”

　　班克一驚。

　　但說這話的蘭琪已經不笑了。相反，她的表情嚴肅鄭重，很難想象這是說笑。

　　一時間他的臉色變得煞白。

　　“……很奇怪?”這個有些僵硬的腔調卻是小凱撒的。完全就是在“讀書”的他語氣和平時全然不同，就連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都減弱了幾分。

　　“能得到我們的訓練是你的榮幸！你以為誰都有這個機會?那些東西要是有那麽容易學到，那個叫巴澤爾的也不會束手無策。如果不是蘭琪這個白癡定了什麽一月之約，你就繼續淪落在那裡吧。”

　　――措辭還是一樣欠扁就是了。

　　而且，他明明在蘭琪和他說起那約定之前，就已經想要將班克搶過來做弟子了。

　　當然在那個時候，他純粹是遊戲的態度，沒多少認真。

　　聽了這話，班克也反應過來。

　　是啊，那些東西本來就不容易學到。平白無故的，別人為什麽要教給他?而且這樣的鄭重，反而讓他覺得，在這裡確實是能學到東西。他一直有些提著的心，反而徹底放了下來！

　　“昨天和戴納那場比試，如果運氣不好，我也就殘了。”班克說話反而就這麽大方起來，“既然如此，有什麽好猶豫的?蘭琪老師，我會完全遵守你們的訓練計劃的，不管有什麽後果我都不會埋怨。”

　　他很認真的改變了稱呼。

　　蘭琪這才再次露出了一絲微笑。

　　雖說下定決心和貫徹執行是兩碼事，但先有點覺悟就是好事。

　　小凱撒聽了翻譯，卻有點不滿，“哼”了一聲。

　　“還有我呢，還有我呢……”話雖這麽講，但他其實也並不打算收一個人類做正式弟子。隻是想訓練一番送出去打架給他看而已，所以也就是咕噥兩聲作罷。

　　“那麽，”蘭琪示意班克進屋子裡來，“先得給你補充一點基礎知識。”

　　“基礎知識?”

　　還以為馬上就要進行魔鬼訓練了的班克瞪大了眼。

　　“對，基礎知識。”蘭琪歎息，“很多人都不會知道的基礎知識。”

　　*

　　班克在連坐墊都沒有鋪的沙發上坐下，對空曠簡陋的房間未予置評。但聯想到外面庭院裡那許久不曾認真修剪的花草樹木，卻是難免在心底懷疑起自己這個新認的年輕老師的勤快程度來。

　　不過很快，蘭琪的話就將他的注意力徹底吸引過去了。

　　“我想你應該聽過生命六要素。隱性三要素――元素親和度，元素共融性，靈魂凝聚度。顯性三要素――身體強度、精神力強度，能量儲存度。 對於神屬來說，一般隻注重顯性三要素和元素共融性。其中顯性三要素是等級判定的標準。而那個巴澤爾，則應該告訴了你，對非神屬來說，元素親和度也很重要，同樣是等級判定的一部分。但在這裡，我要告訴你的是，事情沒那麽簡單。”

　　“沒那麽……簡單?”

　　――這還簡單嗎?

　　“對。”蘭琪點頭，“職業公會有對力量、速度、抗打擊強度、能量儲存度和精神力這些東西進行量化，然後按量進行分級――以法師來打比方，一個標準的聚物術消耗的魔力為1，在最適合施展聚物術的環境施展這個魔法，消耗的精神力為10。以此為標準，魔力達到500，精神力達到2300，就算是正式法師。而在非神屬的魔法公會，就是加了一個元素親和度的要求。但如果有這幾個要求就夠了，那為什麽龍族和精靈族這些上層級種族的分級也和我們一樣?哪怕是一隻沒達到7級的幼龍，也不見得是一個神屬導師能打敗的。單論顯性三要素的量，上層級種族比我們強太多。而作為半元素生命元素生命，他們的元素親和度也天生就很高。”

　　班克可沒見過龍和精靈。

　　但這些上層級種族的強大他也是聽說過的。蘭琪這麽一說，他也有點疑惑――既然在同級范疇內要強得多，那為什麽不乾脆把他們的等級設定得多一點兒?

　　不由自主的，他把自己的問題問了出來。

　　蘭琪的回答，讓他的下巴落地。

　　“因為這種量化分級的方式根本就是錯的。”蘭琪斬釘截鐵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