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琪自認自己的腦袋在大局觀這一方面不大好使。從達尼洛的身上,她看到了黑暗教廷的存在。但她並沒想著就此拆穿,而是在幫忙救了一些人之後,就掉頭回來了。打算告訴費斯特,讓他分析。
她甚至都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亞爾維斯。雖說亞龍看來也挺可靠地。
結果沒想到,因為艾爾莎的指認,他們已經通過巫妖想到黑暗教廷上去了。盡管那個巫妖如果是楚斯?塞奇的話,肯定和黑暗教廷沒啥關系。
但黑暗教廷的真正間諜還是得說的。從海族驟然的決定中回過神來以後,蘭琪便打算把費斯特拉到安全地方去討論一下這個問題了。
可就在這時……
“萊思莉。”蘭琪忽然一眼瞅見了從最大的那個營帳中走出來的女子。傑布利法師就跟在她的身邊,不過似乎漫不禁心、啥都不想管的模樣。
萊思莉的臉上,是小孩子一般的愧疚表情。
“嘛,只要不明說某些詞匯的話。”費斯特用他那種慣常的諷刺語氣說道,“如果哪天,神殿更改他們的通緝令,我都不會奇怪。”
蘭琪無言。
是啊世界大局已經變了。她這個星環計劃的第三關鍵,在第一關鍵嚴重受挫的情況下其實暫時並無用武之地。如果已經確定要毀掉現有文明,他們就算是離開了這顆星球又怎麽樣?三萬年前,古諾非索已經有人離開了。
孤立事件不足以左右大局。
放任她的存在當然是危險的。可這種有關世界大局的博弈,本來就危險至極。
萊思莉深吸一口氣,平靜了表情,走到了他們的面前。只是眼神依然是掩飾不住的悲傷,手也不自覺的揪著衣角,“我……我是一個很沒用的人。蘭琪法師。六年前,我知道了某些事情,可是我什麽都沒有做。到最後,我甚至都只是聽說,只是聽說……我的一個朋友進了低語森林。另一個朋友被送回來的,已經是屍體。是的,我是逃跑的,從自己的國家逃跑了。那個時候我只有逃跑的勇氣……”
她語無倫次,但她知道,有些話一定要說出來,“一直以來,我都……”
“你都被瞞著,就好像之前安特衛普的事件,是嗎?”見萊思莉這個模樣,蘭琪也覺得有些悲哀。但是她早有準備,所以看來依然平靜。
萊思莉倏地抬頭看著蘭琪,臉色慘然,“是的,我看不見,或者不敢去看見。”
費斯特透露的,不過是蘭琪這些年來經歷的一鱗片爪。但她可以想見,蘭琪這段時間過得多麽驚心動魄。為什麽她的相貌改變,沒有人能看出破綻?為什麽會淪落到安特衛普城做一個小法師?甚至……她為什麽離開了低語森林?拉維斯島那個至今沒能被淨化的亡靈系禁咒為何跟她扯上了關系?她甚至……已經牽扯到了一個聖級的死亡。
她自己呢?
她逃避在萊昂,逃避在多明尼克無微不至的照顧裡,品味著愛情的甜蜜。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六年的時間,她不過是踏踏實實的晉級到了8級,她卻已經度過了強者試煉,甚至成功的用出了元素化身。
如今,整個世界即將遭遇驟變,她茫然無措,不知道該前往何方。她卻對自己的道路無比明晰。
蘭琪盯著她半晌,歎氣,“現在呢?那件事情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你還是非神屬,我們都是非神屬。在現在,光明教廷反而不會逼迫我們改變信仰了。可同樣的,非神屬已經無路可退。”
《羅珊特拉之約》至今還在起效果。可他們能再次退回去嗎?
古諾非索的崩潰導致了教皇國的覆滅,給後人的崛起帶來了機會。
但如今的諾非索若是崩潰,就至少也是等於教皇國的重新成型,他們還會有機會嗎?
萊思莉臉色黯然,“我知道……”
她正要再說些什麽,但這個時候萊昂的二皇子多明尼克也走出來了。他終於無法再看下去,攬住了妻子的肩膀溫柔安慰,“不用這麽悲觀。事情還沒發展到最糟糕的地步呢。坦白說,像我們這樣不希望重新成為教皇國一員的人,還是有很多的。哪怕你們把我們都叫做神屬。”
這是完全出乎預料的事。
蘭琪駭然發現,她在多明尼克的身上,似乎看見了……名為“野心”、“”的東西,不由得看向費斯特。
費斯特咳了一聲,沒有說話。
能說什麽呢?受到永生誓約的影響,多明尼克原本已經“認命”的做一個愛妻子的好男人了。但撇開那個催眠魔法,他的記憶可還是完整的。思維方式當然也是。
現在,他打賭他看到了機會
在這個變局驟然發生之時,他看到了野心和永生誓約並存的機會
永生誓約,他和自己的妻子榮辱與共嘛保護自己的妻子,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坦白說,這樣的變化,饒是他之前就看到了黑暗教廷的一系列舉動會帶來的種種影響,卻也還是沒有料到啊於是這就成了一件很令人糾結的事。那精神魔法的事情……到底還要不要告訴萊思莉呢?
菲特走進自己停泊在斯特羅城外的那艘潛水艇,走進那個刻滿了魔法陣的房間的時候,滿臉的愁悶掩飾也掩飾不住。
而這一次,坐在裡面等著她的,也不再是一個小男孩了。而是一個看來已經七八十歲(平均壽命一百歲的話),踏入了人類生命中後期的老人。他穿著一身黑色的法師袍,正拿著一整套茶具慢悠悠的泡茶。
“我事先聲明,完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見到菲特,他第一句話就是不客氣的推卸責任。
“我知道……情報不足的話,連神明也沒有辦法。”菲特歎氣,“不論如何,我感謝你和凱布爾特伯爵。若不是如此碰巧,等他們已經計劃好怎麽對付我的時候,我都不會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另外,那個恐怖騎士……”
“什麽恐怖騎士?”老人斷然否決,“我又不是亡靈法師那只是一個煉金傀儡罷了,不過原料是變異負能量而已。你一說你要孤身進神殿我就知道不妙。要是真的鬧到不能緩和的地步我也會很麻煩的好不好?何況這件事本來就有點怪異。如果黑暗教廷不會露馬腳,也隻好幫忙製造一點了——如果是一般的煉金合成獸,我會被認出來的如果是一般的恐怖騎士,哪怕結界已經出了問題,也不可能進得去的。”
他似乎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的話語中透露出來的足以令世人震驚的煉金水平。對他來說,這一切都理所當然。
——他的本職是煉金術師,可不是什麽見鬼的巫妖或者謀士
不過,他此時沒有抓緊時間進行實驗,當然也是有理由的,“對了,那什麽安特衛普的事情,我現在也只知道一個一鱗半爪。具體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煉金傀儡?”老人的眼中露出了狂熱的光,端起一杯紅茶一飲而盡。
菲特皺眉,“這件事我的情報也不完整。我本來打算好好的和當事人談一下再說。非神屬的三大增益魔法之一,元素化身。我雖然不是非常理解,但能使用這個魔法以後還活蹦亂跳的到海族來,她當時的戰鬥經驗應該是非常有價值的。可惜……”
陷入沉思中的菲特公主沒有注意到,對面的老人那一閃而逝的欣慰的笑容——這笑容並非是針對她的,而是針對某個老友的弟子的。或者說,是針對他逝去的老友的。
是的,他當然就是楚斯?塞奇。
只是他拿不準該不該去見貝蘭雅……當然現在叫蘭琪。因為他不知道蘭琪是否知道他這個人。而且,現在斯特羅有一個天族,一個聖級,只要他離開這個房間,保不定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菲特公主沉吟了一會兒,發現那件事情的脈絡雖然已經完整,但細節確實還是多處缺失。正準備大致的說一下,她的鰭狀耳就收到了一種特殊的波動。
“亞瑟來了,抱歉,我得先去見他。”
菲特公主離開神殿之後,並沒有再次參與到斯特羅的重建中去,而是徑自返回了城外的軍營。這在某些人看來,實在是值得警惕的舉動。
——畢竟這位海族大公主,剛剛在神殿的商議中,大體被剝奪了繼承權
但即使是達雷爾親王,也沒有阻止她的行動。
黑發青年顯然更是沒有“未婚妻搶了這位公主的繼承權,我去見她可能會有危險”這樣的念頭,帶著菲特公主送給他的那些護衛,幾乎等於孤身一人的就跑到了菲特公主的軍營中來。
娜萊爾至今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完全的茫然失措。但亞瑟卻是大致明白的
所以,在一個人魚族將領說去通報菲特的時候,他甚至沒注意到那位將領沒有什麽敵意,而是自顧自的在會客廳走來走去。
還好……菲特公主走進這個風格冷硬得和斯特羅格格不入的房間之後,第一句話是,“你受傷了?又遇刺了?”
——當然,在王宮的話,亞瑟不至於被鋸齒魚咬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