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之柱、西之柱、南之柱、北之柱，

　　四方之柱立起，

　　神殿設定。

　　四方之門關閉，

　　祭壇構成。”

　　*

　　少女低下頭去，鈴鐺的響聲仿佛教堂的聖歌。

　　隨著咒語聲響起，白色半透明的元素精靈一臉嚴肅的在蘭琪的上方展露了身形。雙翅張開，一動不動。狂風暴雨全部受到了影響，逐漸的，在這一人一元素精靈的四周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漩渦。

　　暴雨的真空地帶，雨滴在漩渦外旋轉。

　　法師原本完全濕透的衣服和水藍色的長發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變乾，然後向後飄揚起來。

　　——也許，這是元素法師的咒語中，唯一一個會和“神殿”、“祭壇”之類的詞匯構纏在一起的吧！也只有這樣的魔法，才會咒語一出，連天侯也為之受到影響。

　　元素化身……

　　小凱撒想。他很是不滿意自己“縮水”的身體，但他還是睥睨的昂著頭，昂然四顧，將所有驚詫的目光都瞪了回去。

　　——這個時候還看什麽看?還不快點逃跑！怪物果然衝過來了好不好！?那個什麽阿爾傑天知道能阻擋幾分鍾！

　　可是咒語念得很慢。

　　連正常的語速也達不到。

　　可這不是蘭琪的問題。這是一個太艱難的魔法，何況又是第一次使用。

　　元素化身，為什麽會有那麽高的元素凝聚度和元素親和度的要求?在施展的過程中為何盡可能的不要移動，還不能在身上加持任何的其他魔法?因為這個魔法的本質，是將自己完全溶解於元素啊！

　　不管身體的資質，不管原本的元素共融性是多少……

　　所有的元素共融性暫時性的、強行提到100%！雖然成功以後，使用的魔法還受到體內魔力屬性的限制，本身的魔力也不會提升，但是……卻處於魔力幾乎不會損耗，魔法施放幾乎不用緩衝時間的強悍狀態。

　　直到身體崩潰。

　　換言之……雖然蘭琪的身體強度很強悍，達到了十級，但她能夠支撐住元素化身的時間也絕對不會超過半個安塔時。甚至可能只有十幾分鍾。

　　不能及時解除，就會死。

　　當然……如果那怪物在這之前就自爆了，那又是另一碼事。

　　小凱撒的四肢伏在地上，尾巴微不可查的晃動著。但脖頸處金色的鬃毛卻已經完全靜止，火紅色的鱗甲也微微有些張開……

　　他收拾了有些亂飛的思緒，嚴陣以待。

　　近了，越來越近了。

　　那怪物衝著蘭琪來了。

　　蘭琪現在是最大的能量源，也是他最大的威脅，他當然會全力以赴……雖然被施加了信賴刻印，但他現在的等級太低。他又能支撐多久呢?

　　咦?

　　*

　　一團團血花在遠遠近近的地方接連爆開，飛濺的殘軀仿佛無盡的控訴與憤恨的眼神。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克米路感受到了拉力和壓力，但他還處於可以把持住自己的狀態。畢竟他是一個九級的聖騎士，和其他人不一樣。但他也沒有出手、沒有聽從中央塔樓傳出來的聲音命令，履行騎士的義務，幫助人們進行疏散。

　　他是個男人，並且是一個聖騎士。

　　素來覺得只要信奉教典的法則就會無所畏懼，也不會有任何疑惑。但現在，他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怪物沒有特地來抓處於引力外圍的他，往西方跑了。

　　“克米路大人，你怎麽還站在這裡！”一個神官跑過來，臉上氣急敗壞，“我們要撤出安特衛普——這裡已經失守了！”

　　克米路覺得眼前有些晃，暴雨也遮擋了視線。他看不清這個神官的臉，只能看見他那身白色的袍服。

　　——這個人，不知道真相。

　　他知道，可是那又怎樣?

　　這一切，都是威爾元帥和他們的神明代言人，光明聖女梅薇爾商量著造成的。用十幾萬人的鮮血來警醒世人，告訴世人，黑暗教廷製造出了多麽可怕的一種凶器。

　　這種凶器如果多了，足以毀滅現有的文明。

　　就好像教廷密典中，諸王崛起的時代，教廷在做的事情一樣。並非對梵恩的崩潰毫無挽回之法。但是當時的神殿騎士團，無數的聖騎士們首要的任務……是抹除古代諾非索留下來的文明遺產，抹除他們的文明。只有諸王觸犯到了這個底線，才會受到教廷的製裁……

　　那樣的時代，難道又要來臨了嗎?

　　他們的神不讓聖女透露這個消息。這就是神諭的真相吧?

　　可這樣費勁心機，用這一座巨大的港口——軍隊、平民、無辜者的、不知情者的鮮血來警示……那就是能夠接受的嗎?

　　他們為什麽不乾脆拚掉自己的性命說出一切?

　　因為覺得自己才是有用之身?

　　“克米路大人！”看不清臉也不知道名字的神官還在那裡催促。

　　“如果連現實也無法面對，如果對真相無法接受……我等聖騎士，該按照怎樣的準則來行動?”不自覺的，克米路問他。

　　“呃?”

　　克米路相信，這個神官對教典的理解相當淺薄。

　　“我一直期待，一直祈禱——我不會迷失在兩個世界之間。但天堂之路已在我的面前迷失，血腥也不足以成為救贖……什麽才是面對這一切的力量?什麽才是真正的神聖?”

　　“呃……現在並非是探討教義的時候。”

　　神官的臉忽然在眼前清晰起來。

　　那是一張扭曲的臉，不知所措的神情——哪怕是神殿人員，沐浴在神明光輝下的神殿人員，在這樣的災難下也會迷茫不知所措嗎?在這個時候，教義就是無用的了嗎?

　　真是……不虔誠哪！

　　還不如普通信徒的阿爾傑大師，明知不敵也會挺身出來戰鬥。

　　他也想……

　　克米路拋下了這個神官，踏前一步開始大聲祈禱。

　　“請寬恕他們，

　　請寬恕他們，

　　未曾聽過您的聲音，不能為您的光芒照耀，是他們的不幸而非罪行……”

　　千篇一律的祈禱詞開篇，克米路能夠感受到身後的詫異目光。但他不在乎。光明系的鬥氣開始綻放，但他知道，他祈禱的對象已經並非原本信仰的神明。

　　而是某種……特殊的東西。

　　——這一定是他最後一次念出這份禱詞。

　　“但是，神啊。

　　請不要寬恕我，

　　請唯獨唯獨不要寬恕我。

　　這是我的罪，

　　是我殺死了他們。

　　他們本可以得到拯救，本可以在您的懷裡微笑，

　　是我把該拯救的對象，變成了要戰鬥的敵人……”

　　本來是聖騎士聖戰前、殺戮前的標準禱詞，但在他的口中，已經完全變了味道。

　　犧牲?這是自我犧牲嗎?

　　墮落?這就是所謂的墮落嗎?

　　乳白色的鬥氣開始沾染上了漆黑的顏色。如同滴入了清澈水池的墨水，這縷黑色迅速的渲染開來，貫徹著自己的存在。

　　“所以神啊，懲罰我吧！”

　　“所以神啊，讓我就這樣戰鬥下去吧！”

　　“如果世上的罪無法洗淨，就讓我把這些罪一起吞下，然後墜入地獄去。”

　　“即使在地獄裡，我依然會和地獄惡鬼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戰鬥下去……”

　　克米路沒有說出宣誓般的最後一句。

　　他說不下去了。

　　他並沒有改信那位黑暗的神明，光明系的神力並沒有被轉化，而是被徹底驅逐了。但他的鬥氣，已經變成了如墨的黑色！

　　*

　　“墮落了?為什麽！?”克米路身後的神官不可思議的喊道。

　　“強者試煉?黑暗系的?現在?”小凱撒也不可思議的喊道，一張龍臉扭曲了，“這算什麽?墮落聖騎?不，自行領悟的黑暗的真諦，掙脫了被劃分的規則體系……好快的強者試煉！蘭琪應該羞愧死。這是所謂的咒術師的范疇了吧?但，這不是法師啊……到底該叫什麽?”

　　不管他如何為這種新出現的戰士糾結，克米路已經完成了從光明到黑暗的轉變。

　　而且，力量陡然提升到了導師級！

　　或者是因為沉浸在一個特殊的狀況裡面，聖騎士的力量甚至可以說在一瞬間就進入了導師級的巔峰，然後達到了大師級！

　　這是生命潛能的激發，自我施展的類似於生命獻祭的魔法。不會持久，但絕對強大。

　　克米路身後的神官就用一種悲鳴呻吟的聲音念出了這個“神術”的名字……

　　“影子祭壇……”

　　非但如此， 這個神官還看見，與聖光劍對應的“悲鳴劍”也出現在了克米路的手中。作為一個神官，他根本無法理解，這個前光明聖騎是怎麽在一瞬間就把對應的黑暗聖騎的神術給掌握的！

　　哪怕“聖柩”和“影子祭壇”對應，“聖光劍”和“悲鳴劍”的原理在某種程度上一致……也不該怎麽快啊！

　　如果說光明聖騎是高防禦的戰爭堡壘，那麽黑暗聖騎就是高速高攻的死神鐮刀。

　　於是……開始虛化的身影，為克米路帶來了黑暗聖騎特有的強悍速度，他以鬼魅般的速度行動了起來，直奔戰場。

　　——時間不多！

　　克米路很明白這一點。在度過強者試煉的時候就明白了。

　　因為史無前例，他無意間碰觸到了某種元素法則的真諦，因而暫時遊離於這個世界三萬年前被劃分好的絕對的光暗陣營。可這無法持久。

　　掌握了光與暗的法則的神明們會很快做出修正，他將被迫歸入到黑暗陣營去，或者被抹殺。

　　後者也就罷了，前者他絕對無法容忍！

　　製造出了這樣嗜血的怪物的黑暗陣營……

　　無法容忍！

　　哪怕是死，哪怕當真墜入地獄，也一定要……拉上那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