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匈奴騎兵去了甘泉宮?”
這個消息使從容的劉徹多了一份慌亂,一下子起身,大步向外走,王太后一把拉住劉徹,神色慌張,問道:“你要做什麽去?”
“母后,阿嬌在甘泉宮。”劉徹攙扶住王太后,道:“朕不能看著她有危險。”
“不成,你不能去,你是萬金之軀,不得去冒險,徹兒,聽娘一句話,咱們派兵去,李廣,程不識,還有……還有……”
王太后拍著腦袋一時想不起到口邊名字,劉徹說道:“您說的是衛青?”
“對,對,對,就是他,你不是一直很看重衛青嗎?我們讓他領兵去甘泉宮去營救阿嬌,你可以留在長安,統籌安排。”
劉徹並沒有剛才的堅決,王太后認為說動了兒子,語重心長的說到:“徹兒,你是娘親生的兒子,娘還能害你嗎?聽娘一句話,讓衛青去救阿嬌。”
劉徹合上眼睛,不曉得在想什麽,王太后死死的抓住兒子的手,接著說道:“為了曦兒遇險的事情,阿嬌跑去了甘泉宮,她實在是太任性了,徹兒,咱們派兵去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阿嬌是朕的妻子,是大漢的皇后,而且在甘泉宮不僅有阿嬌,還有曦兒和朕的皇子。”
劉徹突然睜開雙眼,裡面迸發出如火焰一般的光芒,“若是皇后被匈奴人掠走,朕的尊嚴何在?如何面對天下百姓?”
劉徹掰開王太后拉著自己的手,步履矯健,甩動玄色寬袖,外罩薄紗的皇帝便服,多了幾許的飄逸,劉徹像是找到了平生最大的對手,高聲說道:“伊稚斜,他既然敢領兵襲擊甘泉宮,朕正好趁此會會他,當初在馬邑,朕設下伏兵,伊稚斜卻跑了,朕很遺憾,這次是個好機會,朕不會錯過。 ~”
“劉徹,你給我站住。”王太后聲嘶力竭,喚住劉徹,“你別忘了當時高祖皇帝被匈奴單於圍困,危在旦夕,若不是呂皇后采用陳平的計策以金銀買通匈奴胭脂放了高祖一馬,高祖皇帝根本回不了長安,劉徹你比高祖皇帝還能耐了?”
劉徹停住腳步,在袍下的手攥緊,這事同樣是大漢皇帝的恥辱,王太后深吸一口氣,凝視著劉徹的後背,說道:“我也是疼愛阿嬌的,若是她真不幸被伊稚斜掠走,廢了她皇后之位也就是了,徹兒,你若是抹不開面子,就用太后的詔書,到時補償館陶大長公主劉嫖,厚賞陳家,他們不會有異議的。”
王太后一步一步靠近劉徹,聲音放得柔軟上許多,“你姑姑即便疼愛阿嬌,可她同樣是大漢的長公主,會想明白的,這一點上,她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嗎?”
“母后,朕再說一遍,阿嬌是我的妻子,我是不會廢除她皇后之位的,除了她之外沒有人配當朕的皇后。”
劉徹的身軀慢慢的隱入黑夜裡,消失在王太后的眼前,王太后撐不住,跌坐在地上,眼淚順著眼角滴落,泛白的嘴唇輕顫:“阿嬌,陳阿嬌,你是給皇上下了什麽咒,讓他不顧凶險的去救你?”
匈奴單於率領騎兵兵臨甘泉宮的事情,頃刻間傳遍長安,這事根本就隱瞞不住,甘泉宮方向求救的烽火狼煙以點燃,在漆黑的夜晚,火焰很明顯,長安百姓們知道皇后娘娘如今正在甘泉宮,望向未央宮,大漢皇帝會去救他的皇后,他的妻子嗎?這是每個人心中的最大疑問。
館陶大長公主府,一向穩重的陳誠打翻了杯盞,愣了一會兒,以最的速度向外衝去,遠處火光衝天,陳誠揉揉眼睛,沒錯是甘泉宮方向,高聲喊道:“來人,來人,來人。”
“誠兒,你要做什麽去?”館陶大長公主劉嫖,站在廊下的柳樹旁,冰冷的說道:“下馬,我有話同你說。 ~”
陳誠攥緊韁繩,不願下馬,劉嫖加重語氣:“陳誠,下馬。”
“我要去救姑姑,去救曦兒和旭兒,祖母,她們現在很危險。”
劉嫖有點松弛的眼皮擋住眼底擔憂,哼道:“你去救嬌嬌她們才是最危險的事情,況且,你有什麽能耐去就她們?”
陳誠喊著,溫潤的人若真是著急發脾氣反倒比暴躁的人更駭人,陳誠眼中充滿血絲,劉嫖說道:“將陳誠給本公主拽下嗎。”
“諾。”孔武有力的仆從上前,在大長公主府,真正的主人永遠是劉嫖,雙拳難敵四手,陳誠很被仆從拽下馬,文弱書生模樣的陳誠手底下的拳腳功夫出乎意料的不錯,他並不是病秧子,同樣練習過騎射武功。
“讓陳誠去幽室,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他出門。”
劉嫖再次命令,陳誠喊道:“祖母,祖母……姑姑在等著我們呢,祖母……祖母……”
聲音逐漸遠去,劉嫖此時不再掩飾擔憂,凝視甘泉方向的濃濃黑煙,身子一晃,婢女扶住,館陶平定一會兒推開婢女的攙扶,沒有進宮求救,反而下令緊閉府門,對仆從下人下達封口令,不許他們談論甘泉烽火的事情。
劉嫖挺了挺腰向幽室走去,遣散身邊伺候的下人,幽室顧名思義,就是清幽反省的地方,裡面隻放著兩個墊子,不見任何的擺設,對著門的牆壁上掛著大大的‘靜’字,陳誠見到劉嫖,嗓音沙啞地說到:“祖母,我要去救姑姑,曦兒,她不能出事。”
劉嫖抬手就給了陳誠一巴掌,失望的說到:“曦兒,曦兒,在你心裡只有一個曦兒嗎?陳府上下又算什麽?嬌嬌就是這樣教導你的?”
陳誠捂著臉,嗚咽了兩聲,手掌蓋住眼睛,道:“姑姑說陳家才是我的責任,陳家平安,她們在宮中才會平安,可是……可是……如果她們出事,陳家……陳家又能用來做什麽?”
突然陳誠抱住劉嫖的雙腿,仰著臉說到:“娘是隆裕公主,是皇上的親姐姐,只要老實本分,皇上不會加罪於陳府。”
劉嫖歎氣,輕撫陳誠臉上的掌印,低聲道:“誠兒,館陶大長公主何時老實過?嬌嬌最常同你說的一句話是什麽?”`
“帝王無情。”劉嫖字句清晰,平緩的說道:“皇上遷怒的本事,你不是不清楚,你帶人去甘泉宮,是把手中的底牌完全亮出來,到時不僅皇上會知道,王太后,六宮中有心太子之位的夫人美人都會知道,誠兒,你是想毀了嬌嬌多年的布局嗎?”
陳誠垂頭遮擋住臉上的神情,緊緊閉著眼睛,才不會流淚,輕聲道:“祖母,我……我……明白了,太后娘娘所住的長樂宮才是姑姑想要的。”
“你不了解嬌嬌,她並不是你想的那般膚淺,熱衷於權勢,她比誰看得都清楚,也比誰都了解皇上。”
劉嫖將手搭在陳誠肩頭,低聲道:“我相信嬌嬌會度過眼前的劫難,而且領兵的匈奴單於伊稚斜,以皇上的性子,他不會不想救的。”
“是。”陳誠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像是應聲蟲一樣,重複著劉嫖的話,“匈奴單於伊稚斜,皇上會出兵。”
劉嫖沉默下來,半晌後緩緩說道:“陳誠,我告訴你,陳府才是你的責任,在你心中佔據最大的分量。”
“諾,諾,諾。”陳誠不停的諾,將陳府放在心中最重要的地方,劉嫖緩步離開,留下最後一句話:“你若喜歡想要保護曦兒,就更不能讓陳府有事,無根的公主會落得什麽命運你也應該清楚,當初我母親,曾經權傾兩朝的竇太后在父皇(漢文帝)在位時,同樣受了許多的委屈,保住了後位,保住了先皇(漢景帝)的太子之位,等到先皇登基(漢景帝), 才有了後來的尊榮。”
陳誠跪伏在地上,額頭碰觸著冰冷的地面,緊閉眼睛,陳家,曦兒,這兩個詞不停的在腦中晃動,他無法辨別輕重,喃喃的說道:“曦兒,我無法去救你。”
宣室內燈火通明,,劉徹身披鎧甲,腰中掛著天子劍,在他身邊站著衛青,公孫敖,程不識,在軍中很有威望的飛將軍李廣主動請命去看守代郡,按照匈奴騎兵的習慣,代郡是首當其中的,所以劉徹同意李廣去代郡。
沒來到此番叩關南侵的是匈奴大單於伊稚斜,他有法子繞過代郡,直逼甘泉宮,劉徹刮目相看,是他最大的勁敵。
“就按朕說的辦,出兵甘泉宮,同伊稚斜一較高下。”
劉徹猛然起身,胸前的流蘇晃動著,讓他多了幾分彪悍之氣,眾將單膝跪地拱手道:“諾,末將謹遵皇上旨意。”
當劉徹騎上馬帶兵出了長安城後,見到了熟悉的影子,對著馬背上的少年喊道:“霍去病,你給滾回長安去,誰讓你帶著朕的羽林出來的?”
霍去病催馬來到劉徹跟前,拱手道:“沒有皇上的命令,調兵的虎符,誰也懂不了羽林軍。”
“這麽說你是一個人?”劉徹目光灼灼,嘴角微微上揚。“你不怕嗎?”
“臣是皇上的侍中,您到哪,臣就在哪,您不怕,臣當然不會怕,況且伊稚斜,臣早就想見見呢。”
劉徹馬鞭輕輕敲了一下霍去病肩頭,策馬急馳,“隨朕去看看伊稚斜,到底是何模樣,霍去病你像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