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歡無法形容自己這一刻的歡喜。
盡管顧熙然離開後,她仍然照樣吃,照樣喝,照樣睡,除了遇上一兩件揪心事外,活得似乎同從前比起來也沒什麽兩樣,但總是有種日子過得不圓滿的感覺,缺了點什麽,少了點什麽,偏偏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終日怔怔的心不在焉,活都活得有點沒精打采。
後來地震了,由於不知道顧熙然回了景天城,她也沒有持別焦慮和擔心,只有一種害怕兩人就此失散,再也無法相聚的隱憂,於是她匆匆趕了回來,想找到他,但只有真正被他擁住的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對他的思念究竟有多深……
那是一種從內心深處蔓延出來的喜悅和幸福,將她全身心都填得滿滿當當。
有他在,她的人生才是圓滿的,沒有殘缺。
耳邊賞心的驚呼聲,還有那些囚犯們的吵嚷謾罵聲都被完全忽略了。舒歡微微笑著,將手握在了那緊擁著她的胳膊上。
再一次感受到他的體溫,他的氣息,是完全真實的存在,感覺很好,很安心。
然而,下一刻,她就忽然想起了什麽,驚跳了起來,試圖掰開顧熙然緊摟住她的胳膊。
顧熙然不願意松手,在她耳旁低語著:“還沒抱夠……”
舒歡窘迫之極,臉都紅起來:“拜托,我身上現在很髒!”
怎麽想都知道古代監獄的衛生條件肯定是很糟糕的,何況這裡是地牢,潮濕而終日不見陽光,被關押在這裡的還是群沒什麽人搭理的死囚,再趕上災時,衙門裡人手不夠,就更不可能有人來清掃打理了,說不出的汙穢肮髒。
顧熙然戀戀不舍的松了手:“我太疏忽了……”
疏忽,不是嫌舒歡身上髒,而是他竟然忘記要打開牢門了!
最先隔著鐵柵欄擁抱她,實在是情不自禁,也想證實一下這不是他的夢境,但到後來就是舍不得松手,忘記要松手了,此刻想想還真是窘迫,盡管他們倆人都不是這個年代的人,不在乎“傷風敗俗”,但在地牢這種地方,在身邊滿是囚犯的情況下忘情相擁,還真不合適。
等著顧熙然打開牢門的時候,舒歡轉回了身,然後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再也無法挪開,漸漸的,就皺起了眉頭,心裡暗罵起來——
顧熙然你是豬啊!
屈指算算,兩人分別了還不滿一個月,他竟然清瘦成這個樣子!
其實他這身體原本就不怎麽結實,看著也瘦,但好歹臉龐輪廓還是稍顯柔和的,如今簡直就是棱角分明,顯出一種過於硬朗的堅毅,甚至連眼睛下方都有淡淡的青痕了,顯然是這段日子沒有吃好,也沒有睡好。
舒歡越想越生氣!
顧熙然!難道穿越到了一名少年的身上,從前活過的那段歲月就繞統消失不見了啊?這麽大的人了,竟然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還要人來替他擔心!不過,生氣歸生氣,暗罵歸暗罵,這心裡酸酸的感覺又是什麽……
舒歡最後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了。
說她自戀好了,她就是知道,顧熙然會變成這個樣子,一定是擔心她的安危,心裡感覺越發不好受了,但有個人這樣關心自己,在乎自己,她又感覺很甜蜜和溫暖。
牢門打開時,那群囚犯們就加倍的聒噪起來,有人搖著鐵柵欄在大喊放我出去,還有人朝顧熙然吐著唾沫,一個勁的謾罵,惹得顧熙然厭煩起來,眼皮一抬就淡淡的丟了一句話出去:“再吵,害了你們的舌頭,切碎生炒了夾在窩窩頭裡給你們當菜吃,要嫌菜不夠還可以加,生醃眼珠怎麽辦?一咬一包汁水,極鮮美的。”
吵哄哄的牢房霎時安靜起來,簡直可以聽見老鼠在吱吱尖叫。
顧熙然看上去極其斯文,說話的語氣也是輕飄飄的,帶著兩分漫不經心,但不知怎的,就是這種漫不經心,這種不需要用凶狠來強調的威脅,反倒顯出了他的鎮定和自信,給人一種言出必踐之感的同時,讓人不寒而栗。
一個瘋子在做瘋狂的事,可怕但可以理解,而一個冷靜理性的人要是做了瘋狂的事,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賞心終於忍不住:“二爺,太惡心!”
太惡心麽?
如果舒歡不是完好無損的站在他身邊,他在極怒之下,還真說不準會不會乾出這樣的事來,即便此刻失而復得,心情陽光燦爛,但想到舒歡不知道在地牢裡忍受了多久這些囚犯們穢言穢語的侮辱,他仍然會有怒氣上湧,因為舒歡的平安,絕對不是他們手下留情,不忍傷害的結果。
如今念在他們已是死囚,活不了多久的份上,只是單純的嚇嚇他們,讓他們惡心一下,已經是極溫和的做法了。
顧熙然微微一笑,也不再說什麽,鎖緊了牢門,就緊緊的牽起舒歡的手,摟住她的肩,護著她往外走去。
盡管只在地牢裡待了半天,但將要走出地牢大門,再一次看見從半啟的門外透進來的陽光時,舒歡簡直就是雀躍,甚至愜意的微眯起了眼睛,笑道:“其實我之前在城門外頭就看見你了,可惜喊你你卻沒聽見,後來被關到地牢裡時我就在想你什麽時候會趕過來,當時心裡沒有把握,想著興許還要等上二三天或者半個月,還真是有點擔心,卻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趕來了,讓我還能看見今天的太陽。”
顧熙然原本就一直在自責,明知道顧家那些人都不是善茬,卻想著出去數日就回,路途遙遠辛苦,沒帶上舒歡,讓她一個人留在了顧家,結果被老太君鑽了可乘之機將她休掉,又令地獨自經歷了這場地震,還被關到了地牢這種地方,此刻再聽她這樣一說,心裡更是難受,不禁握緊了她的手,沉默了一會,問道:“是不是舒悅?”
他不是傻子,最先壓根沒注意過舒悅,也不知道舒歡出了事,自然不會想到舒悅會有問題,後來則是太過憂心亂了分寸,而且災亂時可能發生的意外太多,他根本沒想到舒歡會被人關在地牢裡,直到此時此刻回頭一想,自己身邊這些認得舒歡的人,都沒有理由乾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再想起舒悅今日那反常的興奮和活躍,自然就疑到了她的身上。
這個問題,已經不用舒歡來點頭回答了,杜秋就立在牢門外頭,踢了踢那名垂頭喪氣立在一旁的衙役道:“這人都招了,就是舒悅。”
“那個人喊他過來”章子榮一把緊拽了顧熙然的衣袖,手指著遠處道:“我著見舒歡是同他一塊進城的,你喊他過來問問”
舒悅原本拿衣袖捂著口鼻,尋思要不要趕緊離開這危險的地方,結果“舒歡”這兩字就如驚雷一般,炸得她差點跳了起來。
原來,他們在找的是舒歡
怎怎麽會呢
她還當只有她看見舒歡了,地牢那種地方,又會有人常去,她暗自琢磨著顧熙然總要再過兩三天才能發觀,這段時間裡,足夠舒歡被折磨至死,即便不死,經歷了那樣的事,也絕對會被逼瘋,那麽她從中做了手腳的事就不會被指摘出來,甚至不會有人知道舒歡為何被關進了地牢,因為她可以利用這段時間,隨便捏個大錯栽髒在那名押著舒歡去地牢的衙役身上,設計他被杖責發配
可是此時此刻,顧熙然竟然已經在找舒歡了,而且還有了線索……
舒悅使勁的搖了搖腦袋,試圖將慌張混亂成一團的思緒理請,但是舒歡很快就會被找到,還沒有死,也沒有瘋的假設令她無比害怕根本就沒辦法理請思緒,謀想將自身撇請的法子
她達成夢想的一切希望,都寄托於能撒清自身這個前提下,也一直很有自信,很有把握的覺得能撒清自身,於是根本就沒有沒想過,萬一露了該怎麽辦,萬一失敗了又該怎麽辦
她使勁的掐著自己的胳膊,想用疼痛來讓自己鎮定,可是不知怎的還是越來越慌,再偷瞟一眼已經衝到遠處去詢問一名中年漢子的顧熙然,立刻就覺得他那以往看上去俊朗清秀的側臉,此刻繃得輪廓有如刀削般分明,若是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對自己發怒的話,那怒氣也一定有如刀光劍氣一般凌厲.
舒悅發現,她的雙腿有灶微顫,好像快要站不穩了可是,分明還沒有被發現,她壓根就用不著這樣慌的
對了對了老天爺不是一直在幫著她嗎?地震中幸運的沒有死掉,幸運的搶先發觀了舒歡,下手將之除掉, 就在她出地牢的那一刻連陰雨了多日的天氣都放晴了呢所以,她一定不會暴露的,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
“舒姑娘。”
驀然間,有一隻手探過來扣住了她的手腕,驚得已經緊繃神經的她直接跳起來尖叫了一聲:“啊&039;&039;&039;&039;&039;&039;”
聲音又尖又利,剌耳之極,引得許多人往這邊張望過來,就連顧熙然都在百忙之中回頭瞥了一眼。
“你沒事吧?”扣住了舒悅手腕的是紀丹青,他此刻微皺起了眉頭。
方才他就立在舒悅身旁不遠處,發現她面色蒼白,額頭汗出,雙腿還在不停的微顫,生怕她此刻也染了什麽病症在身,於是探手過來想替她搭個脈,卻沒想到她的反應竟然如此激烈。
舒悅尖叫了數聲,等回過神來,發觀同她說話的是紀丹青,而不是想象中那面目凶狠,拿著鐵銬鐵鏈要將她鎖走的衙役,這才急促的喘了
一陣,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勉強一笑道:“沒我沒事”
她這笑真是比哭還要難著,紀丹青覺得她是有世不對勁,但是搭過脈,發現她身體無恙,也就懷著疑惑松開了她的手腕。不過,他剛想再說句什麽來緩解一下舒悅那莫名的緊張情緒時,卻忽然有陣風來,將她身上那淡淡的臭味吹拂到了他的鼻中。
這氣味。
紀丹青略一沉吟,眉頭不覺擰得更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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