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擎天一臉陰沉的繼續說道:

“你看今日裴相在朝堂之上的表現便知，此番他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

史馬法手撚胡須淡淡的說道:

“裴相本是一代賢相，只可惜世家門第之見太重，若再這樣執迷下去，只怕……會誤入歧途啊！”

段擎天咬了咬牙，恨聲說道:

“但是，今番宇流明在涼州竟是連水柔冰也打敗了，恰好給了裴行寂絕好的借口，他必然會在聖上面前饒舌說什麽‘文人比武人更善統兵’，如之奈何?”

史馬法聞言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道:

“大將軍不必太過憂慮，此事聖上心中恐怕早有盤算，裴相注定是要栽跟頭的。”

段擎天聞言不禁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史馬法，口中說道:

“史大人怎的如此篤定?”

史馬法淡淡一笑道:

“你我都知道聖上對宇流明眷顧有加，那麽為什麽呢?”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陛下這是在為自己百年之後做打算了！陛下只有一個兒子，但是從太子殿下的做為來看，陛下百年之後他能不能坐得穩這個江山還真不好說。所以陛下已經在著手準備為太子培養一批新銳官員，一旦太子登基便能有所依仗。這宇流明便是陛下最中意的一個，只可惜……嘿嘿，太子殿下卻似乎和這個宇流明成了死對頭！”

史馬法點點頭道:

“大將軍慧眼如炬！既然知道這宇流明是陛下留給太子的重臣，那麽你想古往今來君王最忌諱這樣的臣子做什麽?”

段擎天聞言心中一動，隨即說道:

“史大人是說……”

“陛下最忌諱的便是宇流明過早的和各方勢力攪合在一起。今日朝堂之上陛下的情緒為什麽後來變得不好，就是因為慶涼王似乎有拉攏宇流明的意思。那麽現在裴相想要把宇流明做為棋子豈不是正中下懷?”

段擎天似有所悟的點點頭，望向史馬法的目光中不禁流露出一絲欽佩之色，口中說道:

“還是史大人高明！”

史馬法輕輕的歎了口氣道:

“說起來我與宇流明交情不錯，這個年輕人實在是我所僅見的傑出人物。但是……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如今他雖然立下這不世奇功，卻也同樣深陷各方勢力博弈的旋渦之中。實在是可悲，可歎啊！”

……

涼州，武威，慶涼王府。

宇流明此時面對著寧煥清、寧霜影父女二人臉色有些不好看。只聽他淡淡的說道:

“二位不經過我同意便擅自上奏陛下建議南寧軍留守涼州，這個……有些過了吧?”

寧煥清聞言略顯尷尬的一笑，然後說道:

“嘿嘿……你不要有太多想法。其實你如果能留在這裡對於你來說是最好的結果。一方面南寧軍正式成軍，人員編制核定為三萬，這樣一來擴軍的工作便首先得提上日程。你自己的部隊自然需要你親自來打磨，到時候你若去了長安不免諸事不便。另一方面，如今朝中黨爭之勢日益嚴峻你不會看不出來，離開長安正好使你遠離這個大大的旋渦。你若此時返回則不可避免的要陷入黨爭之中，似你這般一無勢力二無背景，到時候難免淪為各方勢力博弈的棋子，你說呢?”

宇流明聽完寧煥清一番話倒是不得不承認，對方都說到了點子上，留在涼州對於自己來說目前確實是最佳的選擇。但是宇流明同樣也很清楚，寧煥清這樣做有著他自己的打算:

如今朝中文武之爭已現端倪，慶涼王身為武勳原本應當站在大將軍段擎天一邊，不過從目前來看似乎他另有打算。

現今涼州會戰之後，涼州一系元氣大傷，慶涼王實際上是想把自己納入到涼州一系當中以自重。一旦他們兩人聯手就使得朝廷依然不得不重視涼州一系，這樣就能夠維持住一個微妙的平衡，也使得他慶涼王始終能夠掌控涼州。宇流明原本不喜歡政治當中的爾虞我詐，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發現自己身在官場根本就逃不開這些東西。往往你不去找它，它卻會主動來找你，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在這些爾虞我詐的鬥爭中不斷增強自己的實力方能在各方博弈之中存活下來，否則便會被你的政治對手吃得連渣都不剩。

宇流明心中其實已經認可了寧煥清的提議，不過他表面上卻不想這樣被人牽著鼻子走，他不禁側目望向一旁的寧霜影，口中問道:

“你也認同你爹的看法?”

寧霜影靜靜的看著宇流明，淡淡的道:

“不全是！但我認為你留在涼州比較好！”

“那你說說看！”

寧霜影聞言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 然後說道:

“首先從西北局勢來講，涼州軍在此役之中遭受了重大損失，目前具備戰鬥力的部隊不足八萬人。所以，戰鬥力極強的南寧軍駐守涼州是非常必要的。其次，你現在是帝國將領之中唯一戰勝過水柔冰的人，所以你在涼州同樣能夠對水氏起到震懾的作用。”

眼見這針尖對麥芒的父女二人竟然意見出奇的一致，宇流明只能苦笑道:

“你們都這樣說了，好吧……我留在涼州！”

此言一出，寧煥清的目光中一絲喜色一閃而逝。這時卻聽宇流明說道:

“不過……咱們還需要做一件事情。”

寧煥清道:

“什麽事?”

宇流明微微一笑道:

“光你們二位聯名建議還不夠，還得我親自寫一份奏折，這樣才能絕了皇帝陛下的其他心思！”

說到這裡宇流明滿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寧煥清。此時，寧煥清望向宇流明的目光中毫不掩飾的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無他，宇流明其實還有一層意思沒有說出來。他這道奏折一上，實際上就等於向皇帝陛下表態站在了涼州系這一邊，這樣做的結果等於是把自己的命運和涼州系聯系在了一起。宇流明這般雪中送炭的做法自然贏得了寧煥清極大的好感。

正事商議已畢，寧霜影隨即便告辭離去。寧煥清幾番想要和自己女兒攀談兩句，但是寧霜影卻由始至終絲毫不假辭色，完全是一副拒人千裡之外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