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恩……”撐了一個懶腰,懶洋洋活動下手臂,衛寧慢慢的轉醒過來。無意間碰到了身邊那卷木簡,那是數年前蔡邕留給他的論語。
“現在是光和元年,也不知道蔡伯父怎樣了。不過以他的耿直脾氣,想必得罪宦官也是早晚的事情……也罷……歷史終究不是我一個人能輕易左右的……何況他終究還是活下來了。其實對於這樣一個亂世,遠離那個腐敗黑暗的朝堂對於他這樣一個文士來說或許是一種更好的選擇,畢竟他不是一個當政客的料啊。”
衛寧將書簡放在手上隨意的攤開,卻並沒將心思放在上面的文字,隻是自言自語,“哎,我想那麽多幹嘛,我現在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就算想改變他的人生也沒有那能力,何必自尋苦惱。”
衛寧自嘲的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捧起手中書簡閱讀起來。
“公子!”這時,衛寧的丫鬟綠萼焦急的跑進房內,看著悠哉自得的衛寧急道,“公子,老爺叫奴婢喚你前去書房!”
本來好不容易收起心情,靜下心來看書的衛寧,被突如其來的叫喚驚了一跳,放下手中書簡不滿道,“是不是父親又要我去先生那裡了?不是還未到時辰麽?”
綠萼是衛寧的貼身丫鬟,也是他十歲時衛母特意挑選服侍他的丫頭。
對於這樣一個腐朽,動蕩的社會,人,也不過隻是一件物品而已。
流年禍事,朝廷暴征豪斂,司隸一帶平民多不堪重負,綠萼一家也是承不住苛捐雜稅,不得以向北方遷徙,她的父母本是打算投靠在晉陽的親戚,卻不巧半路生疾無錢醫治,為了一家生計,最後隻能狠下心來將綠萼賣入衛府。
衛母看她眉清目秀,性格乖巧,與衛寧年紀也相仿,便將她送於衛寧做貼身丫鬟。
初進衛府的恐懼和悲傷在接觸衛寧許多日子也漸漸淡去。衛寧無論怎樣,畢竟也是從現代穿過來的,脾氣稟性還是柔和,對待下人也還算不錯。
甚至,綠萼還有些慶幸能夠進入一個好的人家。
“不是!老爺似有要事,恩,奴婢看老爺似乎心情十分不好,適才還見老爺摔壞了幾盞茶杯呢……公子小心,切莫頂撞老爺……”綠萼笨拙的晃了晃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說,隻得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呵呵……我又沒做錯什麽事,小心什麽!不過,聽你說來,似乎父親此刻非常氣惱?父親本性平和,一般不會動怒,到底是什麽事呢?”衛寧笑了笑,轉而暗自皺起眉頭,半晌,對綠萼說道,“恩,好了,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等到衛寧來大書房的時候,只見衛父看著手中的書信,握絹的手也連連顫抖。
衛父眼見衛寧進房,鐵青著臉將手中的文絹拿給他看,也終於明白是什麽事情讓衛父如此動怒。
不久前,蔡邕上書諫言彈劾宦官,於外和司徒劉邰有隙,其叔蔡質又與楊球有矛盾,最後內外陷害誣告,終究雙雙被捕入獄。若不是中常侍呂強為人正直,力勸靈帝為蔡邕開罪,不然也隻能冤死獄中,不過最後還是被下詔流放到五原安陽。
衛寧看著手中書信默默不語,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剛才才想到蔡邕,此刻就收到他被流放的消息。
幸而蔡邕被流放的五原靠近河套,一路正要過道安邑,衛父決定去探望蔡邕,也叫衛寧好好準備一下,隨同前去。
雖然他知道過一年蔡邕就會遇赦得脫,不過看著父親滿臉鐵青,
衛寧也隻好應下。 黃沙飛揚,官道上一簇軍馬,護送著一輛囚車緩緩而行,車中所囚赫然正是蔡邕,枯瘦頹喪,沒有一點當年的風采氣度。
旁邊一婦人蓬頭墮面,步履蹣跚,顯得異常疲累,卻時不時望向囚車中的蔡邕,關切之意不言而喻。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不停哭鬧,急得婦人連連安慰。
借著衛家的名威,護囚官兵不敢怠慢,衛氏父子很容易見上了蔡邕。引隊小校更是討好的將左右官兵驅散,自己也拾趣的退到一邊,不過礙於律法依然不管擅自解開囚車。
“兄長……唉……你受苦了!”看著滿臉倦容憔悴的蔡邕,衛父一時哽咽不知從何說起。
“唉……邕已是戴罪之身,賢弟何苦徒勞奔走。”蔡邕長歎一聲,神情複雜,看著矗立在一邊的衛寧露出欣慰的笑容,“七年了,我還一事無成,反落得問罪朝堂。咳咳……呵呵,賢侄不想已經這般大了。”
“若不是兄長當初教訓得當,我兒現在也不知是什麽模樣。恩?兄嫂懷中可是兄長千金?”衛父這才注意到蔡妻懷中女孩,雖面容消瘦,略微蠟黃,但是卻掩蓋不了靈動清秀的模樣,大眼玲瓏,好奇的看著衛氏父子。
“恩,正是賤內誕下的孩兒,來,琰兒,快叫叔父。”蔡邕疼惜的看了一眼女兒,深感愧疚,若不是自己一時衝動,也不會連累家人跟著受苦。
小女孩聽到父親的話,乖巧的對著衛父脆生生的叫了一聲叔父,那玲瓏標志的小臉讓衛父大感喜歡。
“好,好,好!來,寧兒快來見過伯父。”衛父笑了笑,,忙對一旁木然的衛寧喚到身邊。
衛寧心裡早知蔡邕這次流放不過是虛驚一場,在一旁隻覺得百無聊賴,不過聽到那小女孩就是將來大名鼎鼎的蔡文姬時,渾身精神一震,眼睛裡亮起綠幽幽的狼光,一掃剛才的頹廢,死死打量起她來。
不過一隻才兩三歲的小羅莉,顯然提不起他的興趣,看了幾眼就又開始變回病懨懨的死相。
聽到衛父的叫喚,衛寧隻得乖巧的對著蔡邕行了一禮,這時又聽到他老爹對著蔡邕說道,“兄長此去五原,路途坎坷,不如讓侄女寄住在我府上如何?”
蔡邕神色微動,想了半晌,終究歎息一聲,“多謝賢弟美意,邕乃待罪之身,蔡家一門因我一人而皆受牽連,此乃皇上旨意,安敢取巧而脫身……若被他人知曉,卻是連累賢弟啊!”
看著蔡邕決然的臉,衛父神色一黯,董卓之亂前,漢室還是有著莫大威嚴,尤其是皇帝親旨波及家屬的罪過,及時衛家權勢再大,也不敢私下違背。
看了看一旁又開始神情委靡的衛寧,又看了看乖巧可人的蔡琰,衛父心中一動,向蔡邕道,“兄長,我有一不情之請……兄長有女,不若結我兩家秦晉之好如何?”
蔡邕臉色大變,忙道,“賢弟這可怎生使得,非是邕自傲,賢弟乃河東望族,邕此刻乃待罪卑賤之身,怎能如此!”
衛父搖了搖頭,毅然道,“兄長此言差矣,蔡衛兩門本世代交好,你我又兄弟相稱,我豈是那勢利小人!莫不是兄長嫌棄犬子笨拙呼?”
蔡邕聞言身體一顫,激動道,“賢弟你是何苦啊……唉……既如此,邕安敢不從君意!”
自古朝堂受罪之人,莫說好友世交,即便是親戚血親皆是遠遠避開,生怕沾上半點關系受到波及,衛父這番作為難怪讓蔡邕心裡一陣感動。
但,衛寧此刻已經目瞪口呆,木然當場,腦袋猶如雷打,嗡嗡直響,“NND,老爹這是什麽意思?訂婚?童養媳?蔡文姬是我老婆?有沒有搞錯?她不是應該嫁給衛仲道那個短命衰仔嗎?”
還未反應過來,衛寧耳朵裡又聽到衛父的聲音,“寧兒曾受業於兄長,現也已十歲,既然今日兄長在此,也不待他成年,今不若兄長再為他取一表字吧!”
“也罷……既然賢弟不嫌棄,為兄再推讓也太過失禮,恩,賢弟可覺得‘仲道‘二字如何?”
“仲道?衛仲道!我操……”衛寧一聽,頓時兩眼一黑,霎時腦血上湧,胸口忽然一陣煩悶,隻覺得呼吸也有些困難。
當即連咳數下,噴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他媽的!怪不得我家和蔡邕老頭那麽親近,怪不得老子身體那麽虛弱,原來老子就是那個短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