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別來無恙”衛府外,衛父是破天荒的領著一乾家眷前來門口迎接,衛寧將蔡邕攙扶下車,衛父便是三步上前,大有些激動之情不言於表。
蔡邕老眼也多閃過一絲水汽,老友相見,各奔東西,十數載,卻是不想會有遭一日,以這樣的情勢再訪河東。
兩個老頭互相對望了一下各自兩鬢霜白,感慨萬千。昔日挺拔,風姿綽約的身形,卻成了老朽垂身。比起衛父來說,顯然蔡邕卻是衰老了太多,那老皺的臉角,幾乎有種行將就木的感覺。
“父親……還是快請嶽父大人入內再敘舊不遲吧……”衛寧看了自家老爹臉色,不禁小心翼翼的上前,低聲道。
衛父看了衛寧一眼,冷哼一聲,似乎還為之前的事耿耿於懷,隻讓衛寧一陣苦笑不已。衛父卻是寰轉臉來,對上蔡邕臉色又是歡喜激動,當即執上蔡邕之手,拉著便向內院而去,“兄長快快入內,小弟早便叫家仆備上酒菜,今晚,我兩兄弟正當秉燭夜談,已解我等分別之苦!”
察覺到蔡邕那老邁的身體衰弱不堪,衛父心中微微閃過一絲悲嗆,這才察覺到自己剛才卻是太過激動了。微微歎了口氣,衛父放下自己激動下拉扯蔡邕的手,一拍腦門懊惱道,“來!來!琰兒,你也許久不曾見過兄長了!”
事實上,在與衛父兩人間一片重逢喜悅微微後,蔡邕的眼光,卻是早放到了一旁陪同衛母恭候的蔡琰身上。
兩眼卻也是濃濃的親情難以化解。那雙老眼,終究還是浮起了一絲濁淚。何曾想過,當初讓蔡琰遠嫁河東。蔡邕隻身入朝廷,卻是做了身死殞命地打算,能夠還能再見自己心愛女兒一面,確實是讓蔡邕心中激動無以為加。^^首發 小 說 5 2 0 ^^
蔡琰挽著衛母的手,兩眼卻早是一片通紅,思念的淚水又何曾止過。在衛父發話下來,衛母微笑著拍了拍蔡琰地手。後者終於泣身飛撲上前。一把擁入了蔡邕的懷中,“父親……”
真是兩父女喜極而泣,那經生死而重逢的激動,顯然也感染了周圍所有人。
蔡邕抽咽,枯老的手輕輕拍著愛女的背彎,閉了閉眼睛,老淚滴下,隻覺得鼻尖也是一陣酸痛難耐,半晌抹了把眼角淚水。這才強笑道,“我父女相見,又如何能是這般灑淚。為父奉駕而來,日後便有許多時日再敘……呵呵,莫再哭泣了,你如今已是嫁做人婦,又如何還能再帶那頑童之態?我那女婿可卻還在那看著呢。”
蔡琰輕笑著從蔡邕懷中撐開,用力的摸了一下眼角,“父親能從那險惡之地返回,孩兒卻是喜極而泣。”說道此處。眼角不禁瞥了衛寧一眼。有些嬌柔小聲道,“他不過一個榆木疙瘩。哪懂女兒心事?”
蔡邕微微一愣,看了衛寧一眼,有些責怪的味道,卻讓後者不知所以。
卻是衛父哈哈大笑,摑弄一把長髯道,“琰兒若要與兄長相敘相思之苦,卻還是先入屋內,為兄長接風洗塵再說!不過,今晚恐怕,你還得壓下心中想念,我可與兄長有不少話可說呢!”
“父親又取笑兒媳了……”蔡琰臉色微紅,不禁低下頭小聲道。
“好了!來!來!來!琰兒你便偕同兄長一同入席吧!”衛父微微一笑,這才攤開手,一指堂中,道,“兄長!請!”
衛寧小心翼翼地挪步到老母身邊,低聲問道,“咳咳……媛兒和嫻兒不曾隨母親身旁?”
“媛兒帶著嫻兒向我與你父親告罪身體不適,在後院休憩……唉,該是琰兒來見親父,睹景思情,你稍後可去安慰於她吧……”衛母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衛寧地手背,低聲道。\.\\r
“恩……”畢竟還是衛寧對河內柳氏態度惡劣,而後又有了曹操攻佔河內,以不忠不義之名殺盡柳氏一族,如今算來,柳媛卻是沒了半個娘家。
衛寧微微歎了口氣,衛父已經領著蔡邕先入了大堂,蔡琰彎腰扶著蔡邕,終究是親昵無比,一股濃厚的親情味道四溢,衛寧知道,倘若柳媛在此,卻是心中悲切無比了。
“母親小心腳下……”衛寧也扶著老母,跨過大門門檻,緩緩入了大堂之中。
衛父顯然早做了準備,以如今安邑繁華無匹的富饒,可以說洛陽能有的貨物,山珍海味一概不缺。幾日來的準備,各種珍饈佳肴,在家仆恭敬的盤遞,很快擺滿了各自的案幾上。
衛父高舉酒樽,當即拱手對蔡邕道,“兄長昔日落於虎口,小弟每日卻是常擔憂不已,惟恐董卓殘暴,害了兄長!如今,能奉大幸而來,卻是天大幸事!此杯……當慶賀兄長無恙!”
蔡邕卻也是同樣舉起酒樽,笑道,“賢弟之心,為兄自是感激涕零,滿飲此杯,以謝君意!”
兩人滿飲而乾,相視大笑。
蔡琰得了公婆允許,卻是依偎在蔡邕身邊,小心翼翼的斟了一杓暖酒為父親杯中盈滿,小聲叮囑道,“父親還需少飲……”
“唔!不妨……今日與賢弟久別重逢,豈有少飲之理?”蔡邕寬慰的拍了拍蔡琰地手背輕笑道。\X.\
話到此處,蔡邕卻又對著衛父道,“為兄卻是羨煞兄長,寧兒數立奇功,如今又救聖上於水火,忠義名留青史,更是光耀衛氏門楣。如今大漢蒙塵,以寧兒才學,必可成千古名臣也不遑多讓!有子如此,賢弟當是今生無憾了!”
衛父眼角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精光,賠笑道,“兄長說笑了……我這不成器的不肖子,哪能當得兄長如此讚譽……倒是兄長如今貴為當朝司徒。位列三公,才是真正光宗耀祖呢!”
“唉……我隻願能為大漢盡一份心力,這三公之名爵。卻是受之有愧了!”蔡邕微微歎息一聲,道。
“呵呵……”衛父也不知道如何去說,對蔡邕地政治嗅覺遲鈍自然是清楚萬分,乾笑了一聲,瞥眼看著衛寧在下手處自飲自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
曾經自信自己能夠掌控一切,甚至是自己地兒子。道路也是按照他的想法而一路走過。無論是封爵,還是在河東的政績,無一不是有著他暗中地影子。可當並北事變的時候開始,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終究還是小瞧自己的這個兒子,似乎隨著年紀的增長,而越來越讓他不透徹,不知道他地打算,不知道他地展望……
即使衛寧有取大漢而代之。衛父也只有驚訝而決然不會介意,事實上,很早前。衛寧的慵懶還讓衛父暗中扼腕不已,深為自己這個兒子沒有野心而感到失望。
看不透,而不知他到底未來地道路將回走到何處,但他能夠清楚地看到,自己這個兒子,卻已經是天下最有權勢地位的人之一,他的成績,在短瞬間。^^小說⒌⒉0 首 發^^便已經超出了原來自己所期望的太多。
而正是如此。衛父便索性從此放開心結,再也不過問世事。盡量讓衛寧放手去做,事實上,衛寧如今卻也可以說,成了衛氏一族真正的家主。
既然衛寧能有野心,甚至大到能連皇帝也容納下來,那麽還有什麽值得他擔憂的呢?衛父知道,衛家沉寂太久了,甚至在數代中,都沒有人能夠觸摸到中央權柄,衛寧如今若繼續走下去,不是將衛家帶進即便是所有前人凝聚都不曾達到的輝煌,便是徹底的打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經過了楊奉之事,衛氏一族,只剩下了衛凱一家與他一脈兩支,而在這樣地局勢下,衛家只能一路走下去。
衛凱與衛寧確是帶給了衛父太多的驚喜,這一代的衛氏子弟,恐怕足夠蓋過所有前人光耀了。衛父心中其實充滿了信心……甚至是期待,衛家將在這兩個年輕小輩地手中,走到何種強盛?
酒宴散去,衛父偕同蔡邕便回書房兀自談論這十數年不曾相見的兄弟之情。蔡琰也陪同衛母下去處理家裡事務,差命仆從安頓蔡邕行宿。衛寧無所事事,終究是想起小院內還有一個孤單無助的人……信步踏上竹苑,衛寧忽而覺得有些不適,回轉頭來,平日裡一直忠誠跟隨在身邊的高大身體,不知道如今身在何處,只是兩個陌生的面孔。微微歎息了一生,擔憂,害怕,甚至還有一絲殺意,握緊了拳頭,平聽竹葉枯黃紛飛的稀稀拉拉,矗立許久,才終於勉強緩解了心中起伏的心情。
“你二人先且退下吧……”衛寧揮了揮手,將兩人斥退,獨自便穿過竹苑入了小閣。 XS.cM*
這兩人也是宿衛出身,如今的宿衛營卻大多失去了原本攻堅地作用,多是以近衛身份,守護眾將文臣,衛寧有意將他們先散放開去,日後對簿中原,與以步軍為主地中原諸侯作戰,才能顯現出這支步軍強大的殺傷力,而不是與涼州鐵騎來個你死我活。
兩人卻是沒有典韋那特殊地身份,這內院小閣自然不是他們能夠隨意進出的,在衛寧吩咐下,兩人得令,卻是遠遠隔開,守護在小院門牆之外。
院中有小池,遠遠過處,只見幾個稚嫩身影圍繞在小池邊,有萼等幾個丫鬟焦急擔憂的阻攔,生恐那幾個孩童掉入池水之中。衛寧遠遠聽得幾聲孩童之音,除去那越發潑辣的稚嫩女音,另外兩個衛寧依稀有些熟悉,卻是一時想不起來。
衛寧索性便駐足隱於暗處,卻是聽得衛嫻那越發顯得潑辣的聲音傳來,“衛……你太過分了!怎麽可以這樣欺負別人?你父親沒交你禮儀麽!?”
卻聽一聲童稚之聲音,不服高聲道,“他不過區區一個下人,我身為士族子弟。不過打他一下又如何?他命本便是我衛氏一族,要殺要打又如何不可?叔父好心收留他,能留在衛府。就該告慰祖先了,我又怎可屈節對他一個家奴賠禮?哼!叔父如今權傾當世,堂姐也當注意言辭舉止,怎能與這區區一介家奴戲耍,莫不是讓叔父蒙羞不成!?”
衛寧愣了愣,瞥見地上一個十多歲的孩童跪倒在地,臉上一片紅痕。這才想起。那孩童卻是衛嫻收留府中,卻是忘了他的名字。不過衛如此盛氣凌人的話,倒讓衛寧眉頭微微一皺,不過六七歲地孩子赫然便有如此觀念,粗懂權位,心性也遠較他人早熟,衛寧不知是喜是憂?
衛便是衛凱的長子了,比起歷史上那個赫赫有名的衛來說,顯然這個孩童要早出生了太多。以衛寧如今所聞所看。那孩子不過六七歲,語氣鏗鏘,言辭清楚銳利。顯然便是少聰之童。
只是,如此盛氣凌人,而對下層百姓充滿了蔑視,衛寧卻是心中頗為不喜。
而便在衛寧思慮之時,同樣也不過六歲地衛嫻卻是勃然大怒,伸起粉嫩手指便指著衛道,“我與誰嬉耍與你何乾?父親平日裡對府中眾人也多寬厚,偏偏便是你要欺人一等?我便要問你。你到底給不給馬鈞賠禮?”
“和區區一介家奴賠禮?哼!”小衛脖子一昂。冷冷哼。
那不屑的語氣讓小衛嫻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極大的蔑視,如同一隻小雌虎般。咬牙切齒,當即便跳了上前,粉嫩的小手握掌成拳,便猛然打在了衛鼻梁之上。
衛寧在暗處抽了一口冷氣,在一旁乾著急聽得兩人爭吵的侍婢也是沒料到衛嫻如此暴躁,人人都是愣然。尤有衛剛才還鼻孔朝天,卻正好給了衛嫻打擊的目標,顯然也沒想到,衛嫻女孩家家地盡然如此粗魯,那一拳打上來,隻覺得眼睛金光閃閃,鼻子酸甜苦辣一股腦湧了出來,更讓他除了條件性地捂上鼻子踉蹌幾步後,就在那呆呆的看著衛嫻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衛寧摸了摸鼻子,隻覺有些涼意,只看衛那稚嫩的小巧鼻子下,赫然掛著一縷鮮紅……可見那小拳頭,是加了全身氣力的。
隻覺得嘴唇有些濕意,小衛一抹鼻尖,赫然一片殷紅。
終究,兩旁侍婢反應過來,一聲驚呼上前,拉住還欲再上前扭打的衛嫻,並將衛護住分開,或取出手帕人人焦急的為衛堵住血跡,哀求道,“小姐……小公子……莫要動手了……”
而整個事件的導火源頭馬鈞更是跪著上前幾步,臉色蒼白道,“小姐, 莫要為難小公子。馬鈞不過區區一介奴仆而已……”
“閉嘴!”衛嫻倒是來了火氣,冷聲喝道,卻是抬起頭來,不顧一並丫鬟拉扯,搖起小拳頭耀武揚威對著衛,“你倒是道不道歉?”
衛卻是終於回過神來,卻也是衝冠大怒,隻氣得瑟瑟發抖,指著馬鈞,顫抖道,“堂姐……你!你……你竟然為了一個區區家奴打我!?我……我要去告爹爹和叔父去!”
說話間,卻不知道是鼻尖疼痛,還是委屈,赫然兩眼軲轆直轉,便是要淚花四濺了。
“打你便又怎的?”衛嫻胳膊掙扎,一聽衛要去告他惡狀,更是長牙舞抓,“你還想去告我狀!?找打!”
“咳咳……小姐……”在一旁抱住衛嫻的萼卻是站不住了,當即上前低聲勸道,“你便已經將小公子打出血來了……還是罷了吧,要是讓公子知道,那……”
衛嫻卻是不敢對萼無禮,只能不滿地嘟囔著,“我便看不慣他趾高氣揚!你聽他還要告我狀,不打他,怎麽可以?”
衛寧終於是站不住了,咳嗽一聲,裝作若無其事便走入小院內,環顧眾人,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衛寧驟然出來,眾人微微一愣,當即各自散開,不敢再放肆了,眾侍婢當即伏跪滿地,“參見衛侯……!”
尤是衛,那鼻尖上血跡還沒擦乾,兩眼汪汪一見了衛寧便好似見了救星一般,撒開腳便哭喪著臉上來,“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