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出曹操所料,在沒有任何嚴令措辭,沒有一兵一卒的增援,區區兩個字的書帛,足夠讓夏侯淵明白了曹操的心意。
相對著徐榮咄咄逼人的進攻,夏侯淵也終於提起了足夠的乾淨,將端氏南下的道路擋得水泄不通。
雖然傷亡慘重,而營盤也顯得搖搖欲墜,可夏侯淵也不得不咬緊牙關死死擋住徐榮的進攻。
而隨著時間的漸漸推移,局勢顯然便從當初的惡劣情況下,漸漸有所好轉。
缺糧,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大忌。多少名將折戟在這上面,糧草的充裕與否作為一場戰役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有著決定性的作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任徐榮如何韜略過人,也不得不在缺糧之上,低下高傲的頭顱。
曹操能夠以夏侯淵阻擋端氏與安邑之間的道路,卻正是敏銳的眼光,看透了這致命性的弱點。
信任終究是需要建立在長時間的合作關系與共同利益之下,徐榮的初來乍到,並能使陳宮放下心來,而徐榮作為投案狀也不得不接受糧草被安邑方面控制的事實。
卻偏偏因為這樣一個不得不為的東西,使得徐榮空有一身將才,而無處發揮,曹軍的避而不戰,固守截斷兩城之路,恰好便是打在了要害之處。
隨著時間的推移,本來驍勇善戰的涼州兵團鬥志終於開始緩緩的潰散,而還不至於出現逃兵的原因,也不過是因為徐榮那百戰不殆留下的巨大聲望而已。
而到了這般田地,徐榮自然也不甘坐以待斃,一方面加緊催促士卒不惜一切代價衝破夏侯淵的封鎖,另一方面卻終究開始為自己未來的道路開始了謀劃。
退兵平陽固然可以退避一時,但缺少糧秣,卻也並非長久之計。自董卓滅亡以後,徐榮一身將才,數被掣肘,難有所為,不得不說這是他的悲哀。
而在關中,還有李槯郭汜等候他自投羅網,定然是不能西進,在東方,所有諸侯皆對他們這些涼州舊部異常仇恨,想要尋找一塊容身之所更是困難。尤其在這山東之地,遍地烽煙四起的情況下,更為凶險。
本以為投靠楊奉,能夠暫時得一處安穩之所,卻不料,反而陷入了凶險之局。而擺放在徐榮面前的,似乎也只能再屈辱的投靠另外一名諸侯了。
在戰死與投降的徘徊之中,徐榮顯然充滿了不甘。他不怕戰死,甚至這一直都是他的夙願,可他卻必須要為自己手下的兩萬信任他跟隨他的兒郎負責,為他們的未來謀取一個平安的道路。
但這必然要他背負起,再降的恥辱。
卻就在這個時候,徐榮幾乎就要放下自己最後的驕傲的同時,來自北方的探子帶來一個讓他驚愕卻又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晉陽衛寧起兵三萬,以黃忠為先鋒,南下河東。先趁虛進駐平陽,再破臨汾,如今距離端氏已近在咫尺。
而衛寧南下打的旗號,赫然便是驅逐曹操,拱衛河東!
不得不說,這個旗號還真讓徐榮頗為覺得諷刺,自己鎮守平陽,不正是為了防范這個不尊號令的“逆賊”嗎?
不提他暫時的容身之所平陽,已經被他人所得,衛寧南下,卻讓徐榮也看到了另外一條道路。
楊奉病弱,幾乎馬上就會掛掉。陳宮毫無根基,倘若楊奉身死,必然難服眾望,本來倘若曹操入主河東,投奔他或是不二之選,但如今衛寧的介入,似乎讓他看到了另外一條道路。
安邑經過數年不停的修繕加固,早已經猶如鐵壁一般,曹操難在短時間裡將安邑攻破,而陳宮,徐晃也是人傑,守城也是綽綽有余,衛寧在這樣的微妙的情況下介入戰場,無疑,正是擊中了曹操的軟肋。
比之夏侯淵就在眼前阻擋他打通前往安邑的道路,而衛寧三萬大軍的態度卻反而成了徐榮大軍存
亡的關鍵。
不得不說郭嘉選擇出兵的時機恰到妙處。本來凶猛無比,使北並軍退避三舍的徐榮西涼軍團,已經被夏侯淵好死不死的拖成了弱兵,而同樣,夏侯淵的傷亡同樣慘重,兩虎相爭,對於衛寧三萬南下的兵馬來說,障礙卻是幾乎被掃乾淨了。
而徐榮斟酌衛寧態度的時候,一封來自北方的書帛帶到,卻讓徐榮內心的天平微微傾向了衛寧。
是的,衛寧雖然被河東視作“逆賊”,但在這個時候,衛寧在大義上已經還是屬於楊奉治下,而他徐榮同樣也是隸屬楊奉,那麽投奔衛寧,也並不失氣節。
既能保全那殘存不多的氣節,又能保全手中兒郎的性命,何樂而不為呢?
一如同郭嘉所料,勸降徐榮,根本就不用太多的顧慮。以他所選的進兵之時,掐準了最佳的時間,不花一兵一卒,既可輕而易舉的掃除南下的障礙,還能得到一個善戰名將與一萬多的悍勇之兵,這樣的買賣何其豐厚。
唯一需要做的,便是將晉陽本來不多的存量分擔一部分出來而已。但這又有什麽值得吝嗇?河東大糧倉便近在咫尺,能驅走曹操,佔領安邑,還怕養活不了這區區數萬大軍?
六日的時間,衛寧出兵的消息,幾乎是與夏侯淵被擊潰一同送達到安邑城外曹操的中軍大帳。
短暫的錯愕之後,卻是捶胸頓足的苦笑。
看著自己案幾上墨跡還未乾涸的勸降文書,曹操苦澀的將其揉做一團,棄於地上。
一萬兵馬如同堅守不出,要擋住徐榮的進攻並非不可能,但倘若在加上另外一隻悍勇的軍隊,卻是另外一番話了。
曹操本來異常滿意夏侯淵的沉穩,而本來的意思也正是想趁著徐榮大軍缺糧而無戰心的時候,送上這卷勸降書。
而顯然,這卷書帛已成廢紙,他掐算的時機,卻始終慢了郭嘉半拍。
就是對時機的拿捏好壞,卻讓他陷入了一個危險的局勢。
面對這樣的局勢,曹操帳下的謀士團體,也覺得頗為措手不及,明明衛寧的家眷還在曹軍手中,而他又素來與楊奉有隙,為何竟然如此擺出如此大忠之態而援救楊奉?
戲志才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卻實在猜不透,衛寧到底有何依仗能夠不顧家小安危起兵南下,但這些並不是需要解決的第一問題,他能夠應對現在擺放在曹操面前的是一道艱難的選擇題,上中下三策,要嘛放棄安邑,避開北方軍的兵鋒,而退守恆城,大陽一線,消化已奪地盤,等衛寧與楊奉之間的矛盾再出現不可調和的時候,再卷土重來,要嘛放棄安邑,起大軍,趁著衛寧遠道而來,徐榮兵馬還未恢復戰力的時候,徹底擊潰他們,又或者鼓足全軍戰力,不計死傷,不計任何代價拿下安邑,借城高池深的防禦,拖垮本來糧秣不多的北方援軍。
上策求穩妥,行此計能夠避開衛寧與楊奉合流之後軍隊的龐大數量,但所需要的,卻是曹操最不願意等待的時間。下策求險博,倘若不能在衛寧徹底襲擊到曹軍側翼的時候攻下安邑,那麽面臨的必然便是裡應外合的夾攻,災難般的不利局面。而中策,不急不緩,最為保守,也符合兵家分而擊之的道理。但,卻會給安邑軍足夠的喘息時間,而又將面臨城中守軍不顧一切的反撲。
曹操在戲志才三策之間來回躊躇,事實上,他心中已有定論,生性多疑,卻早考慮到了另外一個方面。
到底衛寧有什麽依仗,使得他竟然揮兵南下。是否有什麽計策能夠取回家眷,又或者是否真的是忠孝不兩全的壯士斷腕,甚至是野心作祟,為了奪得河東這塊地盤而情願放棄親情?
箕關早已經派遣了李典親自把守,李典生性沉穩幹練,乃是不可多得的善守之人。曹操躊躇許久,太行山地勢陡峭,猛獸峭壁不可勝數,難以容大軍行進,唯一的門戶箕關
更是天險一座,曹操想了許久也不認為衛寧有能力攻打河內。
想不出衛寧所為如何,曹操也只能將心思放在如今的局面之上。河東他自然是不肯放棄,而將自己放在危險之地他也同樣不願看到。
自然,選的還是中策。以曹仁為主將,分兵一萬兵馬屯扎安邑城外,自領三萬大軍北上擊潰衛寧大軍。
而同時,曹操不放心河內安全,又遣夏侯淵領了潰敗回來的幾千人馬星夜趕往河內,既為防范,又為修養。
五日之後,當曹操大軍逼進端氏的時候,迎在他面前的,正是衛寧並徐榮的四萬大軍!
大戰一觸即發,卻讓曹操異常驚怒的消息又再一次傳來。
河內竟然被衛寧所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