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為父讓龐德隨你出征,正是要好生磨礪你的性子,你要明白,日後你必然是要承我一生基業,而你卻……而你卻不知半點深思熟慮!”馬騰鐵青著臉色猛然拍案而起,當即對馬超大聲怒斥,“我軍攻略長安,雖是早定計較,目的卻首要當是李催郭汜。河東雖有來軍,但不知其虛實,你卻貿然進攻,如今戰火已開,必受衛寧怒火,倘若河東夾大軍前來,長安不過區區兩萬人馬,你韓叔父領軍未到,如何應對!?”
馬超撇了撇嘴,不服道,“雍州本是我等嘴中之肉,父親與韓叔父謀定已久,那衛寧有何德何能?!便要從我等手中奪去半邊?我看那來軍分明便是要取長安……何況,就算他衛寧兵強馬壯,我等麾下數萬涼州男兒又豈是李催郭汜帳下那群廢物這般不堪,他要來便來,孩兒便憑手中長槍,讓他有來無回!”
馬騰眼眶一瞪,幾乎氣得胡須虯張,怒聲喝道,“我本意是趁李郭之亂奪去長安,且等你韓叔父領軍趕來再做計較。河東兵馬橫空殺出,便已經打亂我等先前所料,你卻還搶先發難,既不知對方來意所為何?又不知其兵馬又有多少?一切不知,你還莽撞行事,空惹大敵當前!現還不知悔改!你雖武勇不凡,又豈止天下豪傑何其多?便是那河東來將,你可便擒下了!?”
“下次再見沙場,我必斬其首!”提到典韋,馬超微微有些惱怒,但看馬騰怒目而視,反倒脖子一硬,寧不認為自己有錯。
正如同陳宮一語點破韓馬內患,馬騰又如何不知道自己根基不穩?而陳宮更不知道,靈帝在位,先有羌氐叛亂,致使整個涼州荒廢許久,後有韓遂揭竿,圖謀並州大小戰事無數,更兼涼州多是漢羌混居,不少百姓皆學牧民打獵度日,悍勇則悍勇,但涼州經過了這麽多年的戰亂,早已是內需不足,空虛異常,甚至大半州郡糧倉竟無半點顆粒。
韓遂與馬騰在初統涼州後,便將目光放到了雍州上面。董卓才死,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隻悄悄成對,劫掠周邊,後來李郭張樊,察覺到了韓馬意圖,便遣兵征集四野百姓余量收於官倉。流落河東的馬鈞一族,也正是這其中的犧牲品。
有李郭張樊這般狠辣,使得雍涼之間毫無所得,才使得韓遂馬騰鋌而走險強攻天水。
隨著天水的輕松入手,而發覺其中的糧草依舊不堪用度,韓馬一不做二不休,更引兵繼續東進,一路搜刮。
事實上,在最初開始,韓遂馬騰也不過是為了爭取糧草以填補軍用,只是張濟的昏聵無能,大片城郭的輕易奪取,反而一步一步的使得韓馬野心開始膨脹起來。
鹹陽的棄守,正是韓馬大軍進犯的楔子。
董卓攜裹皇帝百官,遷徙百姓,於洛陽刮地三尺取得糧秣財帛無數送於長安,天下皆知。
還有什麽能夠比得上長安的庫存?而雍州土地,比起西涼的不毛之地來說,無疑在韓馬眼中更是一塊寶地。
馬騰見馬超別過頭去,頭顱硬狠,深深吸了口氣,又見馬超身上浴血衣甲殘破,而左肩處更是透出白帛繃帶,隱隱還有些泛紅,卻也終究心軟下來。
畢竟馬超還是他的愛子,也不可能因為這事便問罪於他。
威嚴還需要,馬騰也不能就這般服軟,看著馬超的傷勢分明便是與典韋大戰所傷,心中微微歎了口氣,曾經年少的自己,何嘗也不是這般意氣風發,自恃武勇呢?
“還不快快滾下去療傷!?”馬騰臉色鐵青,好似再不耐煩看他這個兒子一般,猛然拍響案幾,怒然喝道。
馬超看了自家父親一眼,不服氣的哼了一聲,這才兀自便氣惱退下,恰在出門時迎頭撞上受召趕來的龐德,左肩上一股熱辣劇痛險些使他哼出聲來。馬超如今心情煩躁,看是龐德也不好發作,只是冷冷大哼一聲,抱著左肩便急匆匆走了。
龐德苦笑不已,見馬騰在中堂臉色不虞,慌忙上前拜見,“參見主公!……末將不能止住少將軍魯莽,還請主公治罪!”
馬騰卻不能是對待自己兒子那般對龐德大聲怒喝,何況終究是馬超自作主張,龐德身為副將是也不可能拂逆主將意思,見龐德腦袋低沉埋下求罪,馬騰慌忙上前將愛將扶起,寬慰道,“此逆子有些本事,便心比天高,驕縱不堪,唉……令明快快請起!”
“少將軍年少便有這般本事,自然有驕傲的本錢,唉……倘若末將能夠強行勸阻,也不至於使少將軍如此魯莽……”龐德感激的爬起身來,不由得又是一番自惱。
“不提那逆子也罷……如今他既已經殺敗河東兵馬,那我等也隻好準備與他衛寧一戰了!”馬騰搖了搖頭,示意龐德入座,又道,“令明既然隨那逆子出戰,以你所觀,以為河東郡戰力如何?”
說到此處,龐德不禁臉色一正,道,“恕末將長他人志氣,以末將觀之,我等以一萬生力軍圍攻那五千河東驍騎,竟還被主將殺出重圍。彼軍才經過一場大戰,而後奔襲百裡,本該是疲累不堪,卻依舊如此強悍,生生殺亡我等兩千之眾,即便那五千兵馬乃是千挑細選的精銳,恐怕,河東諸軍戰力已不在我軍之下!”
“哦……?”馬騰眉頭一挑,也越發多了幾分陰沉,又道,“我聞那支兵馬中有大將,能當你與孟起二人之敵?更將我那逆子打傷?莫非是河東成名猛將?”
“不錯……那來將使雙鐵戟,凶惡如鬼神,力大無窮,正是衛寧帳下猛將典韋!”龐德一想起典韋那渾身浴血,仿佛野獸般凶光凜冽的火紅眼神,也不禁升起一絲寒意,“少將軍雖傷,但未傷筋動骨,那典韋傷勢該當更甚許多……”
馬超武藝,馬騰心中自是有數,而身前愛將,更是涼州少有猛將。典韋不僅能擋二人齊攻,還能殺出重圍,這份勇猛,果不負天下盛名。
而比起典韋的勇猛來說,馬騰卻更在意,典韋是衛寧心腹愛將的身份。
如今典韋生死未卜,麾下更是有百騎得逃,這無疑便是給了衛寧一個響亮的耳光。
“唉……如今河東兵強馬壯,先敗鮮卑十萬何其武功,又敗曹操河東聲名顯赫。我等本意來奪長安是解涼州缺糧,倘若沒有逆子擅作主張,探清衛寧來意,還可再做周旋。即便他有心要取長安,我等能得鹹陽以西渭水兩岸,也已可足夠養精蓄銳再等他日良機……”馬騰搖了搖頭,眉頭緊皺,“恐怕衛寧夾恨大軍,已經在北了……”
“主公勿須多慮,河東固然兵強馬壯,雄兵十萬,可我涼州兵馬驍勇善戰,又豈能弱於他?何況有長安堅城在此,末將敢請大戰,擊退敵軍!”龐德臉色一肅,當即沉聲道。
“哈哈!不須將軍請戰,既是我兒能有如此豪情,我又豈能弱於他人,河東既要戰,便戰!我請將軍前來,便是需將軍領兵八千,屯扎霸陵,以防敵軍驟然南下……”馬騰哈哈一笑,當即道。
“主公放心!有末將在,必不使得河東兵馬越過霸陵寸土半分!”龐德以拳擊胸口,信誓旦旦道。
“……報~!~”不等馬騰答話,卻驀然聽得堂外一聲大叫,來者慌張半跪著地,高聲道,“……報主公~!~北面有河東兵馬,已破霸陵……聲稱……聲稱要讓主公即刻釋放典韋,否則打破長安,雞犬不留……”
馬騰臉色霎時一變,龐德更是愣在當場。
“不可能……!怎會來得如此之快!?”馬騰幾乎是被這消息驚得脫口而出,如今才剛到天明不久,昨日馬超才在長安城郊擊破典韋,而現在便有河東軍殺奔而來,莫非他們是長了翅膀?
他卻不知道,趙雲南下,根本目的便是為了奪取長安,而路上遭遇典韋麾下潰兵,更是義憤填膺。三千鐵騎才到黎明,便氣勢滔滔洶湧南下。
霸陵正是長安一處重要據點,如今被敵軍奪取,那麽長安便沒了基本屏障,若有大軍前來,或是出城野戰,又或是依城固守兩條道路。
“可知敵軍有多少兵馬,領軍者誰?”馬騰幾乎是一把將那信兵提起,厲聲問道。
“敵軍只有三千騎兵,領軍者自稱常山趙雲!”那信兵惶恐答道。
“常山趙雲!?”馬騰臉色一變,趙雲鄴城大戰文醜,一槍挑得文醜落荒而逃,卻也是聲名鵲起。而馬騰沒想到又是衛寧麾下一員大將親自提兵前來,更沒想到,前來報復的竟然不過才三千人馬而已!
“只有三千兵馬?可知其還有後軍?”馬騰不禁心中大為驚疑,又問道。
“卻是只有三千兵馬,不見有後軍殺來……”那信令搖了搖頭,肯定道。
“主公……!霸陵已破,長安門戶洞開。敵軍不過三千兵馬,末將敢請出戰,奪回城郭!”龐德想了想,當即出聲請戰道。
馬騰皺了皺眉頭,事實上,從昨天開始,一直到現在,實在是給了他心中太多“驚喜”,以至於腦袋渾渾噩噩,仿佛都不夠使用一般。
“也好!我便與你五千兵馬,即刻北上阻擋敵軍,務必搶回霸陵!”馬騰抬起頭來,臉色凝重,想了想又道,“我早前便已修書送於韓遂賢弟處,想必其大軍正加緊趕往長安!令明,你務必要先守住五日,我必當領兵前來救援!”
“喏!”龐德抱拳接令,“末將必不負主公所托!”
霸陵不過小縣,陸續經過了李催,典韋,馬超大軍踏過,百姓人皆多逃亡深林,而馬超雖然作為最後的勝利者成功將它佔領,卻也沒有留下太多兵馬駐守。
更何況,馬騰也根本沒有料到,趙雲會來得如此之快,正要讓龐德領軍前來鎮守,卻不想,已經被趙雲趁虛奪得。
事實上,典韋與馬超一戰距離霸陵並沒有多遠。
趙雲從那典韋潰逃部曲口中自然是問明了這裡位子,但四下百姓多不見蹤影,霸陵小縣硬是沒了多少人煙。
而那片戰場雖然屍橫遍野,卻也沒從裡面尋找到典韋屍體,這才讓趙雲懸吊的心弦松弛了不少。分出數百遊騎四下尋找,方圓十裡開外,依舊不見有典韋身影。 趙雲尋思,假典韋有幸逃脫,也應該北反才對,可一路不見有典韋身影,也不見有他屍首,至此,趙雲才覺得,典韋必然是被馬騰生擒了。
如今霸陵距離長安也不過十五裡路程,趙雲這區區三千兵馬是斷然不可能奪取得下。更何況麾下皆為騎兵,倘若馬騰固守不出,自己也是難有所獲。
而長安城牆雄厚,趙雲就算不曾到過,大漢西都之名也是聽過的。即便就算身後那一萬多步卒前來,馬騰鐵心防守,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攻破……
正是如此,趙雲索性,便打出索要典韋的旗號,將自己三千兵馬虛實更是毫不隱藏,堂而皇之示與馬騰。
以求誘敵出城……
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