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浪子回頭
人生總是有太多巧合,也有太多不可思議。
穿越這麽一個轟轟烈烈的偉大壯舉既然已經被衛寧弄了出來,那麽也就注定了他未來的不凡。
少年封侯,雖然歷史上也有甘羅十二歲拜相的故事,但在經歷了數百年的流逝,放到漢末這個時代,確是還讓許多人覺得不可思議。
但倘若有人能夠沉下心來,或許會驚訝的發現,原來這並不是一場意外的鬧劇,而所有人也同時發現,原來他們一直認為昏庸無能的皇帝竟然也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麽不堪。
黃巾之亂帶來的不僅是對皇權的藐視和挑戰,使得人心思動,還有對地方州郡無以倫比的破壞和殺傷,經歷了一場數年來不曾斷絕的特大旱災,整個天下十室九空並不為過。
漢末自從衝,質二帝開始,一直到恆,靈兩位有名的昏君,整個大漢的國力是鬥轉之下,加上皇帝的昏聵荒淫無度,國庫空虛年年告赤,而地方豪強兼並土地,囤積糧食,也是屢見不鮮。中央的皇權受到挑釁,自然也就引起了地方上的不穩。
甚至連大軍征討張角,所用糧草兵將,也多由地方供應,可歎昔年百萬大漢雄獅,面對黃巾百萬東拚西湊,甚至加上了拱衛京畿眾地的五校禁軍,三河騎士也不過區區數萬人馬。
地方不穩定,那必須要建立一個明確的人物目標進行安撫。
顯然,靈帝所選擇的便是士族,河東衛家,這個曾經對土豪再三打壓的世家大族。
放在明處所見,以董卓為代表的土豪勢力在這場戰爭中絲毫沒有撈到半點便宜,而他本人甚至還被罷官待罪,若非董卓這個粗鄙小人,重金收買張讓進言,讓他戴罪立功,平定涼州羌氐叛亂,或許,以後的政治生涯也會告罄。
長期以來,階級鬥爭不曾斷絕,朝堂大臣,外戚,宦官三方的爭鬥,在地方,刺史與太守政權的比拚,甚至是士林中,士族對土豪的打壓,這些都是幾百年來反覆上演的故事。
對於中央財政的匱乏以及威信的日益降低,地方的混亂中央似乎已經沒有多少余力再來收拾。靈帝這一手,卻是堪堪將地方對中央的矛盾直接轉移到士族與土豪之間。
這是一個看似簡單,但卻異常有效的套路。
中央既然漸漸控制不住地方的走向,那麽作為州郡的地頭蛇,權利的爭奪勢必便該由這兩個陣營來比拚。兩方積怨已久,土豪不甘在作為一個土霸王無緣仕途,士族不甘心將自己壟斷的政治權利分攤出去,在靈帝這一把火種的撒下去,自然便該熊熊燃燒起來。
如此,地方不可能共同聯合抵禦中央,也可以讓朝廷緩解恢復大戰帶來的巨大傷痛。與其讓大戰之後的州郡眾地齊心共禦朝廷,不如直接讓其更加混亂來得安穩。
不少老臣熱淚盈眶,雖然他們也有不少人代表了部分地方士族的利益,但不可否認,靈帝這一手至少在明面上是偏袒士族的。而真正讓他們感動的是,他們以為一直貪圖享樂不理朝政的皇上終於在黃巾之亂這個巨大的災禍當中幡然醒悟了,作為一個忠心的老臣,還有什麽比得上皇帝浪子回頭來的喜悅?
人人似乎都想起了春秋兩位霸主,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楚莊王和齊威王。
正當所有忠心大漢的朝臣熱心期盼他們以為幡然醒悟的皇上勤修國政,海納百川的時候,卻異常苦悶發現,原來靈帝在作完這一手聰明的決定後,又重新躲在深宮中與妃嬪放蕩行樂起來,重新此前那些奢華淫靡的生活。
自古能混到皇帝高位的,會有幾人是司馬衷那樣的天生大腦有疾?而許多歷史上有名的暴君,昏君在未登帝位的時候其實是智慧絕倫無比,只是那潛藏在骨髓中的劣根性使得他們作為掌握天下生殺大權的最高寶座時,缺少了束縛,所有
有劣行在經歷過數年,數十年的壓抑後全部爆發出來,而無法控制。
這便是封建帝製的最大劣行,權利掌握在一個人手中,自然少有不被他腐朽的東西。
當然,還是有不少不怕死的大臣充當了敢死隊的光榮角色,在拚死覲見,以頭撞殿柱,血濺帝衣等一系列恐嚇,自殘行為無果,反倒惹怒靈帝砍死了不少不珍惜生命的家夥之後,所有忠心老臣又一次落淚了……
每一年都會上演這樣的戲碼,到底煩不煩啊。至少,這是靈帝現在的感言……
朝堂的故事,在這樣一個消息阻滯的時代,第一手新聞八卦並不是衛寧所能知道或者有機會從中品頭論的東西。
而就算他能夠有機會看看那傳說中的忠貞諫臣,如今卻也是忙不過來了,原因很簡單,就是他面前那個洋溢著一臉惡心笑容的白面人妖。
太監,身體殘缺,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長居深宮也就造成了一些精神上的毛病,其實也該是他們心裡上的慰藉,而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奇怪的癖好,例如張讓的愛財,魏忠賢的攬權,以及衛寧面前這個喜歡塗脂抹粉的人妖極品……
唇塗朱紅,面覆粉白,約莫看上去便有五十來歲的蒼白鬢角,偏偏就是這麽一副讓人作嘔的打扮,尤其那股陰柔的笑容,衛寧覺得似乎這個冬天的溫度隱隱向著絕對零度靠近……
衛府上下一家子,以衛父為首盡皆跪伏,等那太監念完聖旨,衛寧無奈只等從那太監手中接過印綬,旨意。
相比較與這老太監寒暄,衛寧覺得那封聖旨誥命在此刻也顯得並不重要了,只是捧著印綬,聖旨的雙手顫抖不已,無法停住……
“小侯爺年紀輕輕未及冠便得封侯,這可是天大的恩賜啊。便是老奴在宮中也常聽聞不少賢良俊傑也不得這般封賞,小侯爺前途無量,自該對皇上感恩戴德,再建奇功呀!”指甲劃過玻璃總是會有一種尖銳刺耳的聲音,很顯然,在衛寧耳中,這太監聲音的殺傷力還要遠甚……
好在衛寧那臉色歷來便是慘白模樣,再想蒼白一些也是無能為力,至少沒被那太監看出端倪。
苦笑一聲,衛寧強忍住心裡那股嘔吐的欲望,倒是衛父面無表情出聲道,“公公自宮中來,想必沿路辛苦。我兒突蒙聖恩,實在是猝不及防,倉促之下,也不曾有所準備,實在是讓公公委屈了……在下這就叫下人趕緊打點一下,好為公公接風洗塵……”
“恩,至於接風洗塵還是勉了吧……老身身負皇上恩命,既然聖旨已宣,自然便該早日回歸宮中,伺俸皇上。老身可真是羨慕大人公子,年紀輕輕便是一表人才,如今更是聲名遠揚,嘖嘖,可不似老身這般整日苦勞的命,等再過一段歲月,恐怕墳頭青草也無人打理……”衛父久在上位,雖面無表情但說話自然還是比較得體,老太監在洛陽京畿實際上沒少受人嘲諷譏誚,倒是衛父這般客氣也是少見,微微笑了笑,卻也神色有些落幕。
衛寧看在眼中,雖然心裡反感,但卻是知道古代那些太監,確實算是社會最悲慘的人之一。看他那股發自內心的悲嗆倒也還是微微有些同情。
倒是衛父打了個眼色,家仆慌忙取出準備好的兩個錦盒遞到衛寧手中。
衛父笑了笑,便對那老太監道,“公公沿路奔波辛苦,確實為聖上分憂解難,勞苦功高,這裡一些小玩物,還請公公收下,閑時拿來把玩解悶也好……至於這個還望公公替我轉送與張公公,聊表我衛家的心意……”
看了一眼衛父遞出的精致匣盒, 打開看時,卻是一顆晶瑩明珠,那老太監當即眉開眼笑,只是眼角皺紋因為肌肉的抖動而泛起無數皺紋,依稀間,還能看到片片白花散落出來,“大人真是客氣了,老身此乃奉命行事,哪能談上辛苦。既如此,老身聖旨已宣,也不便再叨嘮大人與小侯爺府
上,這便先行告退了……”
左右早已經屏退,隻余下親信,衛父與衛寧這些動作也並不會被外人知曉。
漢末時期宦官權柄滔天,許多大臣便是因為宦官齜牙必報的性格而冤死獄中,便是有名的黨錮之禍也是宦官作祟。
衛寧受封實際上已經將衛家推到了風口浪尖,以衛父的精明自然不願意在朝中再有這些小人在背後給衛家穿小鞋,強忍心裡那股蔑視,利害分析還是勉強送出些財帛。
一番恭維,衛父與衛寧將那老太監送出衛府,而此刻衛寧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來,“真要命,那些皇帝整日對著這些人妖,真不知道是如何生存下來的……”
“蘭陵侯……唉,看樣子這個漢靈帝也不是那麽傻嘛,可是,丫的,為什麽偏偏找上我來?還好這是河東,趕跑了董卓其余人也不成氣候了……但其他地方,卻沒那麽好過了!煩惱啊,煩惱。”衛寧想著想著越發鬱悶,恨不得將手中那聖旨,印綬丟到一邊,但半晌還是忍住,隻得長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