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那張期盼的臉,陳瀅益發訝然。
這麽急著用錢,陳涵這是要幹嘛?
且看這樣子,她是絕不打算據實相告了,就算追問,應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忖度片刻後,陳瀅終是語道:“我馬車上常年備著點兒錢,用以應急,大概有一百多兩的樣子,皆是小額銀票,通存通兌的那種。”
她決定借錢給陳涵。
相較於方才那個死氣沉沉的陳三姑娘,陳瀅覺著,眼前這明顯打著鬼主意、不知又要出什麽么蛾子的陳涵,更真實可親。
“足夠了。”陳涵大喜過望,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等會兒你便把錢借給我,我急用。”
語罷,又緊攥著陳瀅的手,望住她的眼睛,切切叮嚀:“還有,這事兒你可千萬、千萬、千萬別告訴旁人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曉得?”
陳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叫丫鬟去取,等你處置完了,便去花廳尋我,我悄悄給你便是。”
“太好了,真太好了。”陳涵眼睛都笑彎了,整個人都像通透了幾分,竟是光彩照人。
她拉著陳瀅的手用力晃幾晃,笑吟吟地道:“多謝你,三姐姐,我就知道你會幫我的。”
居然連從前的舊稱呼都用上了,這讓陳瀅越發不安。
思忖再三,她到底提醒了一句:“我覺著,如果你要是把侯府也炸了的話,會很麻煩的。”
這是陳瀅最為擔心的。
她怕陳涵在家裡搞實驗。
她更怕陳涵一怒之下,將實驗結果印證到謝府家中。
要知道,無論是炸學校,還是炸侯府,皆可以“小孩子瞎胡鬧”之語蔽之,但若炸到朝廷命官家裡,那便是貨真價實的犯罪。
再進一步,若萬一驚動皇城,後果越發難料,是故陳瀅才會忍不住提醒。
陳涵被她說得一愣,旋即便笑出了聲。
“哎呀,你想到哪裡去了。”她捂著嘴,好一會兒方笑罷,正色道:“你且放心,這錢不會用在這上頭的,且我也不會白拿你的錢,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見她一臉肅然,陳瀅反倒不好深勸,隻得含笑點了點頭:“那就好,咱們一會兒見。”
陳涵心情大好,笑盈盈地去了。
“姑娘,尋真回來了。”待她一行人轉出月門,知實方走來,輕聲稟道。
陳瀅“唔”了一聲,轉眸四顧,指向前方:“去前頭尋個無人處再說,此處不好多言。”
知實應是,眾人亦隨後出得月門,見不遠處立著山石子,其上拱著一座綠漆六角亭,卻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便在那裡吧。”陳瀅輕聲道,當先提步上前,進得亭中坐了,知實便帶著兩個小丫鬟,將那山石子裡外查了一遍,確定無人,方喚尋真近前,她自己則守在亭外。
“姑娘,婢子回來了。”尋真屈身行禮,舉首處,露出一張微微見汗的臉龐。
陳瀅淺笑道:“辛苦你了,這一趟想必跑得挺累的,都跑出汗來了。”
“沒事兒,婢子就愛跑路。”尋真笑嘻嘻地,自袖取出帕子來拭額角。
她是奉陳瀅之命離開的。
明面兒上,陳瀅叫她回花廳取東西,而實際上,陳瀅卻是單留了她下來,盯著謝妍。
方才在曲廊與謝妍口角後,陳瀅怕她因恨生事,方才留下了尋真,要她仔細觀察,有情況及時回報。
尋真此時便是回來複命的。
將汗拭淨,尋真收起帕子,走去陳瀅跟前,小聲兒地道:“姑娘,五姑娘落水的時候,婢子就在左近,大概的情形都瞧見了。”
“嗯,我猜也差不多是這樣。
否則你也不會回來得這樣遲。”陳瀅平靜頷首,語聲淡定。方才秋水便曾明言,謝妍必定與此事有關,而尋真既然暗中盯著她,目擊陳沅落水的經過,也是順理成章的。
尋真果然笑道:“姑娘真聰明。婢子原本早該回來的,就是為了這事兒耽擱到了現在。”
陳瀅亦自笑了笑,又一指凳楣子:“坐下說。”
尋真謝了座,半側著身體坐在陳瀅身旁,歪著腦袋想了想,道::那婢子便從頭兒說罷。”
她身子向前傾著,聲音壓得越發地低:“婢子回到茅亭那裡的時候,正瞧見陳五姑娘與謝二姑娘說話,沒多久,她兩個便進了茅亭,那謝二姑娘便一直拉著陳五姑娘,有說有笑地, 跟個沒事兒人也似。再不多會兒,謝二姑娘忽然便說累了,要回去歇著。陳四姑娘本就淡淡地,略留兩句兒,便由得她去了,婢子便也跟著她離了銀杏林。”
“她是不是去了別處?又或者見了別的什麽人?”陳瀅的聲音嵌在風裡,又似被風吹開了去。
這幾乎是顯而易見的。
謝妍姐妹與柳氏走動得很近,柳氏的一些事,謝家姐妹應是知情的。想那柳氏,野心極盛,一心想叫陳勵取代陳勳,其在國公府經營多年,理應培植了不少爪牙。
柳氏事敗後,她明面兒上的親信,必定早被許氏剪除了,但很難說她沒留幾步暗棋。
謝妍在陳家興風作浪,必有內應。
聽得陳瀅所言,尋真忙用力點頭,迭聲道:“姑娘真聰明,太聰明啦,一猜就猜著了。”
說話間,她下意識往左右看了看,似怕人偷聽,輕聲道:“那謝二姑娘一路遮遮掩掩、七拐八彎,也不知她怎麽識得路的,走了挺遠,到了一處很偏僻的地兒。那裡有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候著,兩個人似是認識,見面兒就開始說話,婢子不敢靠近,隻得遠遠藏在一棵大樹後頭瞧。”
她咽了口唾沫,似重又回到彼時場景,又續:“因婢子在上風口,她兩個說了些什麽,婢子一字都沒沒聽見,隻瞧見謝二姑娘忽然從腕子上褪了個金鐲子給那丫鬟。”
她眼睛張大些,著重描述那鐲子:“那鐲子黃烘烘地,乃是赤金成色,上頭還鑲著好些寶石,一看就很貴重。那丫鬟開開心心地收了,徑便套在了腕子上。然後,她們便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