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冰臉色通紅,呼吸不暢讓他雙手不斷扒拉范無咎的手,可惜那手就跟鐵箍一樣,根本不是他微末的力量能夠撼動的。
大約四五個呼吸之後,范無咎一下將墨冰摜在地上:“你是個不錯的對手,我給我徒弟留著。滾吧,再讓我在朔方城看到你們,你們身上就得留下點零件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朝桌子走去。
墨冰如獲大赦,二話沒說帶著錢公子打算開溜。
然而,不等他們走到樓梯位置,那好看得不像話的女人的聲音,讓他們二人如墜冰窖:“你們難道不知道寶月樓的規矩?”
墨冰心中一凜,寶月樓的規矩,他還真的不知道。
別看他是滕王閣掌印座師的大弟子,在江湖上地位並不低,但他對西北這一塊的了解卻微乎其微。
這次如果不是老師答應要他護送錢萬千的公子來西北送貨,他估計這輩子都不可能來茫茫荒漠。
“在我的地盤打了人,那就要付出打人的代價,至於這代價是你自己來付,還是那小白臉來付,你們倆商量著辦。”杜八娘冷冷道。
墨冰艱難回身,脖子上一圈紅印還沒消退。
錢公子乾脆直接躲到了墨冰身後,連個正臉都不敢露。
墨冰艱難道:“這位姑娘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他覺得寶月樓說到底也隻是個青樓而已,跟金陵有名的胭脂河差不多,便是有深厚背景,也會給滕王閣和錢萬千幾分面子。
當他看到杜八娘的臉色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徹底想錯了。
杜八娘淡淡道:“老范頭不願意殺你們,是為了給他的徒弟留下一個合適的對手,說白了就是磨刀石。
但他是他,我是我,我不需要任何磨刀石,所以你們今天必須付出一些代價。
至於什麽樣的代價合適,你們自己商量,反正隻要我覺得少了,我會自己從你們身上取。”
墨冰如墜冰窖,感覺身體都有些發冷。
走?
這個女人看樣子在寶月樓的地位不低,在聽了他們的身份之後依然要在他們身上留下東西,證明對方根本不懼自己的勢力。
如果就這麽走了,保不齊那個出身乞活軍的怪老頭會直接動手。
留?
墨冰好歹也是滕王閣的首席大弟子,真要是被一個青樓掌櫃一句話給留下,滕王閣的面子可就丟大了。到時候就算是回到滕王閣,隻怕他這首席大弟子的地位,也保不住。
正當墨冰左右為難之際,錢公子做了一個十分愚蠢的舉動。
沒了范無咎身上衝天的殺意,錢公子竟然一步上前,直接攔在墨冰前頭,腦袋昂著,如同鬥勝的公雞一般十分自傲的道:“老娘們,你這寶月樓在我們錢家根本就不算回事,你最好不要招惹本公子。”
墨冰心中怒罵:蠢貨。
這話心裡能說,嘴上卻是不方便說的,不過看在錢萬千的面子上,他還是一把拉住了錢公子。
只可惜,已經晚了。
那邊廂原本還笑意盎然的美人,臉上已經沒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讓墨冰這等武道高手都覺得膽寒的冷意。
杜八娘氣哼哼的對范無咎道:“奴家就這麽被人瞧不起,你這呆子還能看得過去?”
帶著一絲嬌嗔的話語,換成任何一個男人都會為之神魂顛倒,范無咎也不例外。
只見老范頭挺直脊背站起來,也不見他有什麽大的動作,人已經到了錢公子面前,
雙手快速伸出,在錢公子肩頭和胸口連點數下,能夠讓墨冰聽見的輕微哢嚓聲響起,隨即錢公子慘嚎一聲,跟一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 墨冰心下大駭,十分慶幸之前沒有真的跟這老頭鬧翻。
不用看光是從聲音就能聽出,錢公子身上的肋骨和肩胛骨已經盡數斷裂,這種斷裂,會讓他一輩子成為一個廢人。
驚詫於范無咎武功之高的同時,墨冰不由又開始擔心,一個好端端的錢公子跟著自己出來,現在成了一個廢人,他該怎麽跟錢萬千交代。
凝滯的氣氛持續了好一陣,地上的陳華嗯了一聲,然後有些恍惚的爬起來,用力晃了晃腦袋:“那王八蛋下手可真夠黑的。”
又用手拍了拍腦袋,眼前的景象這才清晰一些,見范無咎冷冰冰的站在杜八娘身邊,而杜八娘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他正有些納悶,回頭一看,就見墨冰十分尷尬的站在錢公子身邊,之前還趾高氣昂的錢公子,現在已經徹底成了一條死狗。
“小白臉,你還不走是等著我打你?這次你用下三濫手段贏了我,下回我也不會讓你好受。”陳華看到墨冰就氣不打一處來,公平決鬥,對方竟然用暗器。
墨冰沒回答,眼巴巴的看著范無咎。
唯有陳華一臉木然,他都沒搞清楚自己暈過去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過了一會,范無咎抬頭,眼神有些飄忽的看向杜八娘,杜八娘接觸到他的眼神之後立馬挪開目光,看到陳華立馬就找到了發泄對象:“看什麽看,再看老娘把你眼珠子挖出來。你不是老范頭的徒弟麽,去,給老娘把地上躺著那王八羔子的舌頭割了。”
陳華一愣,心中暗罵,他奶奶的,這大西北的女人怎麽這麽彪悍,一言不合就要拔舌頭。
不過他沒有反駁,而是看向了范無咎。
范無咎哪裡敢跟他對視,乾脆把腦袋對準相反的方向。
在原地僵持了一會,見杜八娘一雙漂亮的眼眸都要瞪出來了,陳華無奈,隻好走到錢公子身邊。
猶豫著是不是真的要把錢公子舌頭給割掉,無意中看到一臉難看的墨冰正在對自己使眼色,陳華忽的站起來,對杜八娘拱了拱手:“姑娘,一怒之下就要扯掉別人的舌頭,這做派未免有些太過陰損。陳某受聖人教誨,不敢行此心狠手辣之事,還請姑娘見諒。”
杜八娘臉色看不出息怒,慢慢站起來,蓮步輕移,待走到陳華正對面,這位看不出年紀的寶月樓掌櫃才露出笑臉:“老范頭,你瞧瞧,你這徒弟可比之前那些沒用的東西要強多了,老娘一把年紀了,這小子居然有臉叫老娘姑娘。”
揶揄完范無咎,她又道:“小子,今天老娘給面子,暫且放過他。不過你給老娘記住了,這是一個人吃人的社會,你今日心慈手軟放過這小子,就得扛得住這小子的報復。你可要想好了,別到時候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還要連累你師父那糟老頭。”
一直沒有說話的范無咎見狀站起來道:“好了,不要在這種小事上大做文章,這小子是讀書人出身,沒咱這般心狠手辣。讓那滕王閣的小子帶著人滾蛋,老夫倒是希望他們有報復之心,到時候讓我這不成器的弟子一刀結果了,也算是給八娘你報仇了。”
墨冰聞言如獲大赦,立馬提起地上的錢公子,一溜小跑,很快就沒影了。
大廳內的客人見沒有好戲可看,稍微吵嚷了一會,便又開始了自己的尋樂之旅。
陳華暗地裡捏了一把冷汗,心說還好我機靈,我要是叫上一聲阿姨,這娘們不得氣得跳起來。
三人重新回到桌前坐下,杜八娘似笑非笑的盯著陳華看,看得他都不敢去打量杜八娘,范無咎則跟個癡漢一樣盯著杜八娘的俏臉,一時沒回過神來。
許久之後,杜八娘打破沉靜:“老家夥,你別說今天帶著這小子來就是讓我看看你的得意門生長什麽樣。”
范無咎乾咳兩聲道:“咳咳,實不相瞞,這次帶這不成器的小子過來,實在是有事相求。 ”
杜八娘神色一頓:“莫非刑昭還不能讓你滿意?”
范無咎歎了口氣,深深看了陳華一眼:“刑昭武功修為雖然不低,但終究是沙場上的廝殺漢,論勇武可能陳華比不上他,可論小心眼,便是十個刑昭也不是這小子的對手。
老夫跟陳華相識時間雖然不長,他的秉性倒還可靠,就是有些時候太過憊懶了,習武也過了年紀。
將來他也是要在沙場上搏命的,北狄人的悍勇這些年我深有體會,總不能帶了個徒弟,還讓他連自保的本事都沒有吧!”
“呵...”
杜八娘沒說話,站在她身後的護院統領卻是笑出了聲。
范無咎臉色由晴轉陰:“怎麽,你有不同意見?”
那護院統領絲毫不懼,腦袋微微高昂,十分不屑的道:“你那一身下毒的本事如果教給這小子,別說是自保,便是滅了北狄都有可能。”
杜八娘臉色微變:“千秋,閉嘴。”
范無咎像是沒有聽到護院統領的諷刺,繼續道:“這小子頑劣不堪,你好好幫我訓訓,免得將來真的傷了戰場,他被人給砍了。”
杜八娘低頭思忖片刻後道:“好,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范無咎道:“說。”
杜八娘淡淡道:“他在我這裡的一應開銷不需要你出,但是你要保證,每年來我這裡兩次。我們年紀都不小了,以後見面的次數也少了。”
范無咎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喝了一壺寶月樓獨有的胭脂紅,就帶著風雪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