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光裕的事情聽完,眾人也回過神,七嘴八舌的討論著這三天裡的見聞,漸漸地,也討論到了自個的未來。
等到春闈一過,這近二十人想在聚在一起,不知又是什麽時候了。一半要隨著父輩進入府軍,一半要參加此次春闈,進入朝堂,像李泰、李恪二人,也是外封為王,再難回來。
一開始還在玩著、笑著,這麽一轉話題,氣氛也開始變的傷感。到底是一起同窗數載,即便今後相見也算容易,但卻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縈繞在心間。
所幸這種傷感來的快,去的也快,陸夫子進來授課時,見到眾人的神情與平常並沒有什麽差別。
就這樣,一堂課上完。薛光裕也收拾東西,坐著停在宮外的馬車,回到了永安郡公府。
下了馬車,便瞧見一個身影風風火火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了薛光裕,仔細一看,這小小的身影正是府上的二郎,薛光裕的弟弟薛明。
薛明今日下課較早,計算著薛光裕回府的時間,來到府門等候他。有一些東西,是柳玉吩咐要他交給薛光裕的。
薛光裕拉著薛明說了一會話,薛明像是想起來了一般,將衣袖中的東西拿了出來,遞給了薛光裕。
薛光裕接過一看,是兩封信,上面都寫著薛光裕三字,一封龍飛鳳舞,一封剛勁有力,但都不是薛光裕熟悉的字體。薛光裕心中好奇,但也沒有著急打開,拉著薛明去柳玉那裡道了一聲平安,陪著他玩了一會,回到了他的房間中,才掏出信封,倒出了裡邊的紙張。
薛光裕先打開的,是剛勁有力的那封,攤開紙張,細細看了下來。
信是謝文義與王何二人一起寫的,這還是會稽一別後,薛光裕收到的第二封來信。信中的內容也是大同小異,兩人告訴薛光裕,五月將以越州生徒的身份參加此次的春闈。
越州一年共二人的名額被他二人拿全了,除此之外的,都是通過州縣試的鄉貢,像謝文義二人,則被稱為生徒。
信中還約好了相聚的時間,薛光裕算算時辰,估摸著二人也剛剛上路不久。
等兩人的信看完,又拿起了另外一份書信。
信的主人是蕭元道,看到這裡薛光裕也是會心一笑,相別兩年沒有聯系,他還以為幾人已經忘了他,卻不想就這麽給了他一個驚喜。
信的內容,卻是與謝文義的那一封相同,像是三人約好了的一般。唯一不同的,蕭元道將帶著他的兩個妹妹一起過來,一位是蕭璿,在四靈鄉裡住過一段時日,另一位,薛光裕只是偶爾聽蕭元道說起過。
而此時,這封信的主人,卻並沒有如薛光裕猜想的那般,剛剛從蘭陵縣出發趕到京城長安。
離著長興坊的不遠處,有一坊,名為豐樂坊的,整個坊內隻住了兩戶人家。臨著通衢大街的,住著胡國公秦瓊秦叔寶,而背後的宅子的主人,也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的蕭瑀,為宋國公府,臨街開門,雖為文臣,但門口陳列的戟卻是一樣不拉,寒光不減,讓人心生懼意。
平日裡,不管當值與否,都會在皇城裡忙活到酉時才回府的蕭瑀,今日卻是朝會之後就回到了府中。不為別的,只是知曉義成公主身亡而鬱鬱寡歡的家姐,今日突然有了興致,想見見蘭陵蕭家的優秀兒郎們,要他這個做弟弟的作陪,蕭瑀又怎麽會拒絕,這可以姐弟二人分別十余年後,姐姐的第一個要求。
宋國公府的大堂中,坐著老少三人,
而府裡的主人,卻屈居坐在了左首,對面則坐著一個唇紅齒白、面容英俊、身姿挺拔的白衣少年郎。 若是薛光裕在這堂中,定然能認出這個少年郎,叫出他的名字:蕭元道。
坐在上首的蕭皇后滿意的看著蕭元道,臉上也是掛滿了笑容,一掃前些日子的陰霾。蕭瑀看著自家姐姐的笑容,心情也是大好,連看著對面的小子也順眼了不少。
“時文,你看看,這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從我蕭氏出來的,與時文你少時還有幾分相像,才識也是過人,可不像你那時……”
興許是滿意了,蕭皇后收回目光,對著左手邊蕭瑀說道,二人越談越遠,談到了蕭皇后雲英未嫁時,在江陵居住的時日,總角之時,雖出身高貴,卻依舊操持家務的那段貧寒歲月……。
兩人旁若無人的緬懷舊時光,倒是讓蕭元道慶幸不已,蕭皇后的一陣猛瞧,讓他如坐針氈,卻不能做什麽,兩人都是他的長輩,按著輩分,也得叫上一聲叔祖父、叔祖母,只能煎熬的度過。
蕭元道摸了摸頭上根本不存在的虛汗,看著依然興致勃勃的二人,心裡有點打鼓,對於祖父交待的事情,越發的不自信了。
兩姐弟聊了許久,終於記起來了一旁的蕭元道。
“倒是讓你久等了。”蕭皇后帶著歉意對蕭元道說道,旁人看來,就是一個慈祥的老太,沒有半點往年母儀天下的風姿。
“這人老了,總是喜歡回憶過去,還沒完沒了,倒是讓你等久了。”
“沒有,沒有,孫兒對那些往事挺感興趣,以前也經常聽祖父說起,知道一二。”
“說到立兄,時文,自我帶你來到這長安城,就一直沒有見過他,想來也有三四十年了吧?”蕭皇后對著蕭瑀問道。
“姐姐忘了,開皇二年,你嫁於晉王,在那之前就有幾年不見了,仔細算算,已經過了五十年了。弟弟當時還小,這事還是姐姐說給我的。”
“看看,看看,人老了,這點事都記不住了,自個出嫁的日子逗忘了。”聽完蕭瑀的話,蕭皇后又扭頭對著蕭元道抱怨道,蕭元道也只能苦哈哈地笑著,應承著。
“聽蕭瑀說,立兄此次讓你提前過來,是有事情想讓他幫忙?可否說給老身聽聽,一起參考參考?”
“元道此次過來,還帶著兩位妹妹,事情也是簡單,祖父想要叔祖父做主,為她二人謀得一門好婆家。”
“這事簡單,老身就可以做主,想這長安城裡,還是有幾分薄面,不知立兄可有什麽要求?”
“祖父想將二妹嫁與永安郡公府的大郎君薛光裕,大妹的到是沒說,估摸著相差也不大。”蕭元道恭敬的回答道。
“你那二妹想嫁與薛氏麟兒,怕是沒有可能。”蕭瑀握住胡須,接著說道。
“你從江東過來,不知道此事。陛下讓那薛光裕與長孫衝競爭,三年後,誰勝,誰就迎娶長樂公主。三年後,不管誰勝誰負,那長孫衝定然能迎娶公主的,若是薛光裕表現不差,也能迎娶一位公主。你與薛光裕相處一年多, 想必也是知道他的本事,你蕭氏會甘心作妾?”
蕭元道聽了這話,低頭開始冥思苦想,半晌,抬起頭來,看向蕭皇后。
“既然如此,那叔祖母也可以輕松一半了,只需安排某那大妹婚事既可,只求門第不弱於薛光裕,才識也能入得你老的眼。”接著,停了一會,像是鼓足了勇氣,繼續開口說道:“孫兒聽說叔祖母有一女,嫁與了陛下,生有一子,年齡也與大妹相妨,若是能成,自然是最好的。”
堂中的二人聽完這話,心中有些不高興了。蕭瑀還好,面色入常,看不出來什麽,蕭皇后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卻是消失不見了。
“這後一句話,是你自己想的,還是蕭立讓你轉告?”
“這是某想的。叔祖母覺得如何?”
“除此之外,可還有別的事情?”蕭皇后不搭話,問道。
“沒了”
“真沒有?”
“確實沒有”
“既然如此,那你就隨著仆從下去歇息,一路過來也是辛苦,就先休息休息,等著午膳在過來。”
蕭皇后問完,便不再說話,對蕭瑀使了個眼神,蕭瑀明白,開口讓蕭元道離開。
等到蕭元道的身影遠去,堂中才有了聲響。
“這孩子倒是不錯,只要那蕭立不讓他回去,三十年後,又是一個你。”
“姐姐這話,某也同意。不過蕭立這麽早讓他過來,怕不僅僅只是這事……”
而此時,回到房中的蕭元道關上房門,從衣袖掏出一封書信,用火石點燃,扔進了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