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樓裡,薛光裕才發現很多人面前的胡桌上,已經沒了食物……,一個個都叫嚷著趕緊上菜。
這同福酒樓的規矩,是先給錢,後上菜。出了這門,你要是不明說,便算你吃完離席,自然要把東西給你撤走。
若不是薛光裕走之前說了這麽一句,怕也是被酒博士們撤走。其他人到是可憐了,甚至有些人才剛剛上菜,還沒動幾筷子,出去再回來,桌子上空蕩蕩的,全都沒了!這,就是看熱鬧付出的代價。到是酒樓裡管事的十分開心,畢竟多創造了不少收入。
要是換作其他酒樓,那肯定是不敢這麽做的,得罪食客啊。但誰叫同福酒樓有底氣,酒樓的主人正是剛才那想要買了孟永的康橋親弟,在這會稽城的勢力也足夠。二來,規矩明明白白寫著,沒有坑人,沒有吩咐那也是自己的錯失不是,再來,這酒樓的東西確實好吃,不然薛光裕也不會舍了府中的炒菜,跑到這來。一群人無可奈何,吃飽了的就直接走了,沒吃飽的,也只能再叫上一份。
薛光裕上了樓,看看尚在的菜肴和其他人空蕩蕩的桌子,心裡有點竊喜:“你們啊,too young。”
來到桌前,薛光裕兩人坐好,開口問道:“謝兄,現在可以跟我說說,為什麽要“買”那孟永了吧。”
謝文義先是夾了一片魚肉,細嚼慢咽地吞下後,才慢悠悠地說道:“也不算什麽大事,就是起了愛才之心。”
“那也犯不著把謝氏的利益讓給他們吧,萬一惡了你族中長輩,對你也不好。”
看到薛光裕關心,謝文義心中一暖:“這點薛兄放心,這本來就是要給的,只是康家還不知道,我這也是提前說出來,反而還讓他們欠了某一個人情。”說到這,謝文義也是得意一笑。
薛光裕點了點頭,也沒繼續問,自己拿起筷子開始吃東西。
謝文義見了主動開口說道:“若不是那康橋說了要讓孟永做兩年奴仆,某也不會出手,怕的就是這兩年一過,誤了孟永前程,所以才開口阻攔。”
“哦,這又是怎麽回事?”薛光裕詫異地問道。
“薛兄在這市井中聽了這麽多消息,難道還不知道皇上的詔令?今年後,由各州縣將通過考試的士人送到尚書省參加省試。”
薛光裕仔細想了想:“知道是知道,但這跟這事沒有多大的關系吧?”
“那康橋有一個兄弟,就在州學讀書,等孟永進了州學,也是能參加這次考試。越州一共三個名額,孟永進去了,康橋弟弟肯定過不了。所以康橋才會想做讓孟永做兩年奴仆。”
薛光裕撇了撇嘴,不屑的說道:“有一個孟永,自然也有什麽董永、楊永之類的人,把他兄弟擠下去。有這時間,還不如多看看書呢。不過你真是聰明,能夠馬上想到這些。”
“這到不是重點,薛兄若是能多走動走動,留意其他地方的消息,以薛兄的智慧,也是能想到。”謝文義看著薛光裕,略有所指的說道。
“在這市井中,雖然能聽到不少小道消息,知道黎民的訴求和一些趣事,但那些重要的消息,可不會在市井裡聽到,薛兄也該注意一下。”
薛光裕重重地點了點頭,拱手說道:“知道了,某會注意的,謝謝兄提醒。”
“沒事,沒事,這是某該做的,我倆吃菜,等著陳校尉回來。”看到薛光裕答應,謝文義也暗自松了口氣。
薛光裕手上挑著菜,嘴裡也不閑著。
看著坐在對面的這個小少年,感慨的同時也覺得羞愧,感慨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心智,等到將來,能有他在身旁輔佐,簡直是如虎添翼,羞愧的是他這個虎,卻還上不了台面。 這幾個月的悠閑、安逸,將他在四靈鄉好不容易養出來的雄心給磨滅了。
薛光裕想著,他應該早日回到長安,為他,為謝文義這般跟在他身後的少年,也為四靈鄉那一百二十個部曲謀得一份前程。
“謝兄,某不會讓你們失望的。”薛光裕咽下嘴裡的食物,突兀地說了一句。
謝文義正要夾魚片的手停了下來,抬頭看著薛光裕,微微笑著,說道:“薛兄從來沒讓我等失望,不是嗎?”
薛光裕看著他,不知怎的,也笑了起來。有了他們,又有什麽理由不去努力?
兩人默默地吃著菜,一句話也沒有說。等到陳守來時,兩個人十分默契地把桌上的飯菜吃光了。
“郎君,顧先生在下邊等著,說是要帶你拜訪主公的好友。”末了,又對謝文義說道:“謝小郎君,你也要去,其他幾位小郎君也在等著。”
兩人點了點頭,便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薛光裕撇見了周圍的幾張桌子上,剩下了不少的剩飯剩菜,皺了皺眉頭。這種情況,他也不是第一次瞧見了,不知怎麽的,今日看到,格外的不爽。
“酒博士,拿筆墨來,某要在你這樓上留下某的墨寶。”
“啊,這……,這……。”酒博士聽了這話,有點不想動腳,但又怕得罪了面前的這位小郎君。這酒樓裡,可不是誰都有資格能在這裡留下詩句的,更何況眼前這位,不滿十歲的小郎君。
“怎麽,堂堂顧氏家主的弟子,某謝氏謝文義的好友,還不配在你這裡留點東西?”謝文義雖然不知薛光裕怎麽突然有這興趣,但見酒博士遲遲不動,也有點生氣。
君辱臣死,兩人的關系雖然沒有這麽分明, 但也是很接近了。瞧不起薛光裕,就是瞧不起他謝文義。
聽了這話,酒博士心裡也慌了,不知道兩人身份前,他還能有恃無恐,現在知道了,沒跪在地上已經是很好了。趕忙衝下樓去,找管事的稟報。
不多時,從樓梯口上來了一個穿著華貴的青年,身後跟著一個酒博士,捧著薛光裕需要的筆墨。
“不知兩位小郎君賞光,讓下人得罪了二位,還望恕罪,恕罪。”來人來到謝文義身邊,討好地說道。
謝文義退後了一步,把薛光裕讓出來。來人瞧見了,不著痕跡的移到薛光裕身旁,心裡也是暗暗吃驚,連謝小郎君都以這人為主。
“無事,某要的東西拿上來就行了。”薛光裕輕描淡寫的回道。
來人趕忙示意酒博士把筆墨端上來:“不知在下可否有幸留下來觀看。”
“隨你。”薛光裕頭也不回,取了筆墨,來到他早已看好的一塊地方,提筆寫道: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然後寫下詩名,名字,日期,把筆墨丟在一旁,拉著正愣神的謝文義離開了。
留下一臉糾結的看著《憫農》的青年。這字,還挺稚嫩,但也看的過去,這詩,肯定是好詩,但放在這酒樓裡,他總覺得有點不好。
卻不想,薛光裕的這首詩今後讓這同福酒樓聞名於世,不少的文人墨客都來到這裡,瞻仰賢相薛光裕為數不多的詩詞裡唯一的一首題壁詩。
而來到同福酒樓用膳的食客,那還真是嚴格執行“光盤”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