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顧如意交代秦元帝不可大喜大悲,情緒波動太大,秦元帝也想著多活幾年,多當幾年的皇帝,然而見到平安無事的小兒子,他如何不開心?
如何不興奮?
秦禦此時在他心裡不僅是自己血脈的延續,更有可能是他帝國的繼承人。
是他最後保底的選擇。
刨除這一切,秦禦是他最疼的兒子!秦元帝十幾個兒子中最在意的就是秦禦。
他從不否認自己是個偏心的父親。
哪怕秦禦的一些做法很讓他沒面子,比如他把自己的醜事習性私下裡告訴顧明珠……可他就是喜歡秦禦。
文臣常常勸解他,明主聖君不可偏心,聖人教誨不患寡,而患不均。
秦元帝以前還會聽一聽。
最近想通了,他再努力也成不了聖天子,索性放縱自己,何況他給予秦禦的富貴權力並不多。
其余皇子不會稀罕他給秦禦的嬉笑打罵。
秦禦也是他登基稱帝後被他罵得最多的一個兒子!
他倘若隨性對待其余兒子,他們只怕早就胡思亂想。
他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都要被兒子們反覆剖析,他覺得養得不是兒子,同朝臣一樣了。
“臭小子,活著,你得活著比老子時間長。”
“……父皇。”
秦禦低頭,閉上眸子依然有眼淚落下,聽到秦元帝的話,更是肩膀輕輕聳動。
秦元帝眼圈也有些紅,仔細端詳秦禦,眉頭慢慢皺起,先看到秦禦平安,此時才有心思看清楚周圍的人。
面容蒼白悲苦的皇后娘娘,她眼裡隱隱有幾分慌亂和驚恐。
還有堆縮在地上的長孫秦桓。
他已經懶得再注意秦桓。
“你怎麽穿著太監的衣服?是混進宮來的?”
即便穿著太監的服飾,秦禦也是俊美的,低賤的服飾根本無法掩飾秦禦的氣勢。
不僅是秦禦,顧明珠也穿著宮女的宮衣,顧夫人更是打扮成尚宮。
秦元帝眸子微沉,努力支撐身體的胳膊已經撐不住了。
顧明珠手疾眼快扶住秦元帝,順手拿起迎枕放在他身後,幫著秦元帝完全坐起,順便還把薄被拉到他胸前。
他享受著少女細心的服侍,她垂下的發絲浮過他的臉,煩躁的心突然淡了不少。
女兒孫女,他也不缺。
顧明珠一向不肯正看他,性情剛強倔強,沒想到她還挺會照顧人的。
兒媳婦沒過門,他先享受兒媳婦的侍奉,許是秦禦都沒這份待遇。
秦元帝眸子柔和了幾許,“朕渴了,你去給朕端杯子茶水。”
顧明珠微微一愣,得寸進尺的秦元帝同秦禦挺像的。
顧如意冷冷說道:“喝一口茶,減壽一年。”
“……”
秦元帝立刻道:“朕不渴了,水也不喝。”
顧明珠輕聲說道:“姐。”
聲音不自覺的拉長語調,顧如意這才上前再次搭在秦元帝的脈搏上,“到底你還是吐血了,不過結果不算太壞,比我預想得好些。”
“你是因為著急而吐血,而不是怒氣攻心,雖然五髒六腑所有偏移,以後記得每日練習五禽戲。”
“怒火攻心會如何?”
“元氣大傷,活不過五年。”
顧明珠和秦禦同時讚歎顧如意的醫術,可不就是五年嘛。
前世秦元帝就是被太子生生氣吐血,這次是被秦禦昏厥刺激吐血,又得到顧如意提前醫治,應該能比上輩子活得更久。
顧明珠知曉秦禦的性子,此事過後,秦禦會正式輔佐秦元帝,讓這位皇帝少操心,可以隨心所欲的施政。
其實上輩子,秦元帝在史書上的評價不高,追隨他多年的功臣勳貴大多慘死。
在他晚年,因為皇子明爭暗鬥,廢太子之後又沒能冊立儲君致使朝政動蕩,他性情暴躁,動則對官員行酷刑誅連親族,沒人不怕他。
亦有不少官員和百姓在他身後罵他。
秦禦登基後,只是幾次施恩就在名聲上完全蓋過秦元帝。
只有她知道秦元帝在自己命不久矣時幾乎誅殺了所有能威脅新帝地位的臣子。
圈禁了野心勃勃的皇子。
秦禦可以極快的在朝廷上安排自己的親信,因為朝廷上的官員被秦元帝殺掉了一半,僥幸活下來的官員熬過了隨時被砍頭的日子,對秦禦自然百般擁護,聽命溫順。
詆毀多過讚許開國皇帝秦元帝其實比只在史書上的那篇生平更生動。
對秦元帝有了愧意的秦禦不肯能再讓父黃在史書上留下暴君的名聲。
秦元帝小心翼翼問道:“朕的病,你能治吧,朕怎麽也可活得比五年更久。”
顧如意依然平淡無波,不鹹不淡回道:“我只能盡量治療你的舊疾,能活多久還要看你,只要你不死在意外之下,我想十年應該沒什麽問題,若是開心事多些,放松心緒,十五二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秦元帝先是歡喜,誰不希望聽到自己的病有救?
隨後秦元帝品出一絲異樣,“你說得意外是?”
沉思片刻,秦元帝見顧如意已經去寫藥方了,說道:“你幫朕看著熬藥,如今朕只相信你能救命。”
“顧夫人。”秦元帝摸出一塊令牌,遞過去,“在宮中沒人敢阻止你,如意有何要求,你盡管吩咐宮人,哪個沒眼色陽奉陰違,朕準許你先斬後奏。”
“遵旨。”
顧夫人跪地接過令牌。
“顧金玉,你也隨著顧夫人一起保護如意。”
秦元帝又追加吩咐, 顧金玉點點頭,顧夫人道:“珠珠……”
“顧明珠留下。”
秦元帝面色凝重,“朕保證不會生她的氣,朕是把她當做自家人,而非外人臣子。”
顧夫人眉梢微挑,“我可沒答應她的婚事。”
“……倘若她做不成朕的兒媳婦,禦兒沒用無法讓她點頭嫁人,朕就認她為義女,冊她為公主,把她當做最親近的女兒看待。”
秦禦說道:“父皇不相信兒子?”
秦元帝回道:“這不是假設嘛。”
“其實做您義子義女命都不好,您幾個義子大多都戰死了。我和遠哥養大的女兒,為何要分你一半?”
“……”
秦元帝拍了拍腦袋,“朕留下她是有重要的事情托付,這總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