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備胎,就是一個胎壞了,就拿另一個胎來補。
就是備用的胎。
平時用不著,放在角落落滿灰塵,關鍵時候能頂大用。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話糙理不糙。
岑海心就是一個用生命詮釋什麽叫備胎的人。
岑海心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住在貧民區,家裡很窮,還很偏心。
窮不算什麽,吃得差點兒穿得差點兒就是了,關鍵是偏心。
跟岑海心的哥哥比起來,岑海心就跟垃圾堆裡撿來的一樣。
岑海心的哥哥叫岑穩,名字是岑父取的,意思就是希望兒子能是一個沉穩大氣的人。
然而,名字取得再好都沒用。
用岑海心的話來說,她的哥哥岑穩就是一個爛人。
抽煙喝酒,打架群毆,收保護費,還聚眾賭博。
但即便在所有人眼裡岑穩爛得不能再爛了,他也是岑母心中的寶貝疙瘩。
岑海心的父親在她還沒出生就得病死了,留下一大筆外債,本來家裡就不好,頂梁柱倒了,還欠了很多錢,更窮了。
但沒辦法,人死了債還是要還的。
岑母在家門口擺了個小攤賣餛飩,生意還行,但是要還債,要生活,還要供兩個孩子讀書,就有點勉強了。
岑海心才剛學會走路就要去店裡幫忙了。
去擦桌子,去洗碗,去包餛飩,巴拉巴拉。
岑穩每天在外面玩得樂不思蜀,岑母還擔心他錢不夠花。
岑海心每天放學回來就開始忙,好不容易收攤了還要準備第二天的餡兒,最後才能做功課,還要被岑母罵浪費電。
岑穩在樓上打遊戲打整天,岑母還要上去問他渴不渴餓不餓。
岑母的心簡直偏到天邊去了。
岑海心從小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哥哥是家裡唯一的男丁,是家裡的頂梁柱,所有好東西都是要給哥哥的。
重男輕女嘛,很正常,貧民區很多家庭都這樣。
岑海心想得通。
隻不過她家的特別嚴重而已。
哥哥什麽都有,要什麽都給買,她什麽都沒有,稍有不滿就是一頓打罵,有可能還不能繼續上學了。
岑海心喜歡上學,喜歡學校,學校安寧充滿和平,所有的老師都喜歡她,對她好,還關心她。
岑海心學習也很好,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就是貧民區的人也都知道岑家的女兒讀書很厲害,她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而她的哥哥岑穩就是個吊車尾,還留級。
兩兄妹完全相反。
街坊鄰居說起來都一臉複雜。
就說岑穩是不是當初在醫院裡抱錯了,不然兄妹倆,怎麽一個學霸,一個學渣兼社渣,還說岑穩這樣子早晚要進去。
進去。
進哪兒去。
所有人都懂,心知肚明。
岑母就跟街坊鄰居開始撕逼。
口水大戰。
有時候還會動手。
你嗶嗶嗶嗶嗶…………
我嗶嗶嗶嗶嗶…………
岑母更看岑海心不順眼,岑海心每天要乾更多的活,受更多的氣,然而她還是學霸。
學霸的地位不可動搖。
考不到第一名就有可能上不了學。
岑母一直不想讓岑海心讀太多書,說了很多次讓岑海心輟學。
說家裡太窮,學費太貴,還要交好多補課費,書本費,資料費,說女孩子讀書沒用,還不如早點出去工作,
給哥哥存錢娶媳婦兒,要不然在家裡幫忙也行。 反正就是為了兒子犧牲女兒。
兒子才是自己家裡的人,女兒早晚是別人家的,受別人家折磨還不如先幫襯自己家。
就不讓岑海心去學校了。
岑海心心裡那個恨呀,看岑母的眼睛都帶著刀子。
然而並沒有什麽用。
後來還是學校的老師找來了,了解了家庭情況。
每個人都希望在別人心裡自己是美好的善良的,岑母也是,就跟老師訴苦,說家裡實在太窮了,負擔不起學費,不是她不讓岑海心去學校,她也希望女兒能讀書巴拉巴拉。
老師皺著眉頭,然後給校長打了個電話,笑眯眯的跟岑母說,你家岑海心是年級第一,學習最好的那個,校長說了,不收她學費,什麽費都不收,連吃飯的錢都不收,所以您哪,趕緊讓你閨女回學校去吧,這可是考重點的好苗子呢。
岑母:……
岑海心:……
給神助攻老師點個讚。
學校都不收學費了,岑母自然不可能再說什麽家裡窮孩子上不起學的話,而且,她在老師面前還要留點面子的。
於是,岑海心繼續回學校上學去了。
但是心已經冷了,拔涼拔涼的。
對那個家,隻有恨。
心裡的恨意像野草一樣瘋長。
岑海心在學校更加努力,回到家就是沉默,岑母讓她做事就做,一句話都不說,簡直成了啞巴,木頭人。
岑母看她的眼神更不喜,越發蹉跎她,折磨她。
岑海心都忍下了。
想著高考完就好了,念了大學就好了。
忍。
我忍。
我再忍。
忍著忍著,終於高考了。
沒有人比岑海心更期待高考。
岑海心把高考當做第二次投胎。
岑海心這第二次投胎投得不錯,全市的理科狀元,高考志願填的是本市的南大。
通知書是學校親自送過來的,還有一面錦旗,還有記者,同時送來的還有學校發的獎金六千塊錢。
給貧民區的街坊鄰居羨慕得呀。
都說岑家生了個好女兒。
岑母臉都笑僵了。
等所有人走了,岑母就拉下臉來,說家裡這麽窮,大學學費那麽貴,乾脆不要念了。
還說念大學就是去談戀愛,老師也不會管,曠課老師也不會管,大學裡根本就學不到什麽,念大學根本就沒用,說女孩子念個高中就成了,還說隔壁某某某家的女兒早就出去打工了,連高考都沒參加。
反正就說念大學就是玩,就是沒用。而且家裡沒錢。
岑海心就說,怎麽沒錢了,學校剛才送了六千塊錢來。
岑母就笑,進了她的包包就沒有拿出來的道理。
反正就是不讓岑海心去念大學。
岑海心要去也可以,反正學費她不出就是了。
完全要岑海心自己想辦法。
幾千塊錢是不多,但岑海心才十八歲,還一直在讀書。
別說幾千,幾塊都沒有。
有個這樣的老媽,不光偏心,岑海心已經對她的偏心無感了,還害人,專坑親生女兒,怎麽坑怎麽來,恨不得把岑海心一腳踹進泥坑裡,一腳不行就多踹幾腳,連環踹,最好一輩子爬不上來,一輩子在泥坑裡苦苦掙扎。
岑海心就沒見過這麽有愛的母親。
簡直絕了。
忽然覺得哥哥岑穩那麽渣完全不怪他呀,這樣的母親,這樣的基因,沒毛病。
岑海心覺得自己肯定更像那個早死的據說是老實人的爸爸。
岑海心恨死岑母了。
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
依然木有學費。
岑海心趴在床上哭了一通,恨岑母,恨自己。
她上輩子肯定得是毀滅了宇宙,才有這樣的命運吧。
心理都陰暗了,魔鬼在滋生。
恨不得毀滅全世界。
這個世界和平美麗,陽光普照,她卻看不到一點希望。
岑海心都覺得自己報社了。
哭過以後岑海心決定出去找工作,白天做服務員,晚上就去當家教,休息的時候就去一個輔導班幫忙。
累成狗。
還要忍受岑母的謾罵,休都休息不好。
一個假期下來,岑海心瘦了十幾斤,完全皮包骨了。
但高興呀,學費湊齊了。
岑海心舒心了,發自內心的笑,那麽累那麽苦是值得的。
為了怕岑母使壞,岑海心連通知書都是貼身帶著的。
岑母沒有撕掉岑海心的通知書,岑海心也湊齊了學費,岑母沒轍了。
岑海心帶著少得可憐的行李去上大學了。
大學比高中大很多, 還很漂亮,校園裡到處都是人,沐浴在陽光下,臉上的笑容燦爛又明媚。
岑海心的心裡充滿了希望。
心裡的陰暗瞬間被治愈了。
忍不住想,我以後也會變成這樣的。
但還是恨岑母。
這是多年積累下來的,完全無解。
岑海心期盼著大學美好的生活,吃得不好穿得不好,沒有化妝品,連手機都沒有,課閑就去圖書館。岑海心還進了個畫畫的社團,聽說周末會組織去郊外去山裡去風景區寫生。
岑海心從小就喜歡畫畫,然並卵。
夭折。
岑海心唯一沒有夭折過的就是她自己,能活到現在,她真是太幸運了。
運氣這麽好,我應該感謝上天。
岑海心自以為擺脫了魔掌,從此就可以朝康莊大道狂奔,就算沒有康莊大道,一條小路總該有的。
然而,一個月後,岑母找到她,說岑穩在外面惹了事,要賠一大筆錢,不然人家就要告他,不然就讓他折一條腿。
岑海心有一種特別不好的感覺,果然就聽到岑母說讓她別念書了,聽說某某街道有個誰在哪兒哪兒找了個工作,很賺錢,勤快的一個月能有好幾萬,十萬也是可能的,還不累,就是陪男人睡覺。
工作輕松,一年就能致富,一年就能買房買車娶媳婦兒。
完了回來還能嫁人。
都知道你能賺錢,卻不知道你做什麽,找個老實人穩妥妥的,沒毛病。
老實人:……
我惹你了嗎,這個鍋我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