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跡將藥物弄出來,還額外給了有根不少常用藥。想要馬兒跑,不能讓馬兒不吃草。林跡對這些醫生的述求還是十分清楚的。
點滴和氧氣筒很快給老乳娘用上了。林跡還開了一個發電機,給老乳娘用上了心電儀等設備。用上這些老乳娘的體征漸漸平穩。醫院上下也變得一片振奮,覺得這麽多設備用上,老乳娘出院有望。
采茸和幾個侍候在老乳娘身邊的疾鹿老人也對林跡變得頗為感激。林跡這是實實在在在為救老乳娘而努力,他們自然都是看在眼裡的。
林跡想到醫院外去驅散那些還拿著弓矛的疾鹿原頭目,不過念頭一轉,覺得還是要以德服人,他便拉著采茸的手道:“趁我在這裡,我想讓老人家的子女后輩都回來看看她,你覺得怎麽樣?”
“可以嗎?”采茸大為心動。疾鹿被打敗之後,老乳娘的不少後代被分到了華夏各地,部分死活不知,要是能在老乳娘生前讓他們回來聚上一聚,看看老乳娘,這將是對他們最大的恩賜。
“有什麽不可以的?你把名單弄出來,我這就讓朝林城組織。”林跡很快拍板。
後世這片土地上孝道廣入人心。林跡覺得這是很好的東西,在這個時代同樣值得推廣。
林跡佔據了洪安縣的電台,開始跟外界聯系。第一個命令便是全國范圍內尋找老乳娘後人。
整個國家機器在這一刻運轉了起來,顯示出了驚人的效率。
老乳娘有二子六女。二子已死,不知後代。因此沒有孫輩。六女剩余三女在世,兩女就在洪安縣侍奉左右,還有一女在虎鯨城嫁人安家。此外,她有三十二個外孫子女,有二十一人在世。曾外孫子女四十七人。均從全國往洪安縣被護送而來。一起送來的還有她的女婿,外孫女婿,外孫媳,曾孫女婿,曾孫媳等,總數將近百人。預計十日內可以達到洪安縣。
林跡到達洪安縣三日之後,老乳娘的後輩已經陸續開始到了。她的情況也有所好轉,每日清醒的時間變多,而且神志也頗為清醒。
她和自己的這些後輩相見,每每少不了抱頭痛哭,陳述過往,又慶幸今生還能相見。病房裡哭哭笑笑,好不熱鬧。
這讓守在醫院外的疾鹿原頭目們心情變得頗為複雜。
林跡的出現,算是瓦解掉了他們作亂的打算。不管他們經過了何等準備,此時他們都是沒有可能再起一點亂子的了。不說此時采茸不支持他們,便是那些和老乳娘親近的人也已經不同意他們作亂了。
同樣的,因為林跡的到來,之前對他們唯唯諾諾的洪安縣官員們,現在連最基層的辦事員也敢對他們頤指氣使了。不用說,要是他們敢有什麽異動,洪安縣上上下下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將他們剿滅在醫院門口。
作亂沒有機會了。但讓他們散開他們也不甘願。他們有部分人不放心老乳娘的病情,在這裡等著,期望能幫上什麽忙。部分人則是看到林跡和采茸親近,也聽聞了林跡和采茸“十年之約”的事情,想撈一點作為家人的好處。
他們能夠成為頭目,除了在疾鹿的家庭關系和勇武之外,都是多少懂一點權謀鬥爭。他們自然看出,這個時候跟林跡要好處自然是最好的。
隨著老乳娘的後代來得越多,她的精神也變得越發健旺。這一日,她屏退了自己的後代,在病房裡請見林跡。
在進門之前,有根頗為憂心對林跡道:“大王要勸她多休息。現在她的體征有些不正常。
我怕是回光返照。” 林跡點點頭,笑著進入了病房裡。
老乳娘要采茸把她扶起來,對林跡躬身笑道:“老母鹿不能全禮,大王不要責怪。”
林跡忙按著她道:“你老人家好好養病就好,不用講這些虛的。說起來,你還是我前輩,我該給你行李呢。”
說話之間,林跡看看采茸。
老乳娘笑道:“聽說你娶王后的時候,是對虎阿蠻行過禮的。采茸雖然不是我的後代,但算起來,這個禮還得我受。可惜我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你現在狀態不錯,好好養著,就算是抱采茸的孩子也是可以的。不用多想。”林跡趕忙勸慰。
老乳娘道:“老母鹿能讓大王親來,死也甘願了。還能讓大王把我的子女調來看我,這在華夏是第一次,真是莫大榮焉。我也跟他們說了,不管以前我們和虎蠻有什麽恩怨,也不管我什麽時候去見了鹿神,現在我們都是跟隨大王,而且大王也沒有虧待我們,我們要好好聽大王指揮,盡心做事,他們也是答應了的。要是哪個不聽,大王不用考慮采茸的感情,隻管按律處罰就是。”
林跡道:“我問過人,他們做事都很盡心。不用處罰他們。”
老乳娘道:“我不放心的是采茸這孩子。她機靈聰明,但身子骨未免瘦弱,只怕子女不多。老了之後難免遭人欺負。希望大王到時候要善待她一些。”
林跡看看采茸,想著她不欺負人就算了,只怕天下還沒人能欺負她。但還是點頭應是。
老乳娘繼續道:“門外那些人都是糊塗擔子,我也跟他們說了。大王對我們疾鹿本就沒有征戰。那是你跟采茸兩小女兒之間的追逐罷了。只不過兩鼠相爭,損枝折葉。兩鹿相爭,踏草起泥。兩象相爭,摧林折木。你們兩個都是比大象還要厲害的,爭鬥起來難免影響了他們。采茸當時若是肯屈服於你,我疾鹿未必不是今日虎蠻的樣子。她就是個性子倔的……”
林跡聽著老乳娘說著這些,忽然覺得這說法浪漫得要死。如果把事情改編一下,也確實可能將之改編成童話故事。
林跡再扭頭看喋喋不休的老乳娘,也覺得她真的智慧過人。只要這個說法傳開了,疾鹿人基本就不會再對征服他們的華夏有什麽仇視,說不定還更加樂意成為華夏的一份子。這是目前的形勢之下,疾鹿人最好的選擇。
林跡對這老婦人的敬意再次提高了幾分。又和她聊了聊之後,勸她睡下,自己出去再找有根想更多辦法。
只是沒有過半天,病房裡一聲哀嚎傳來,老乳娘已經停止了呼吸。林跡只能將重心轉移到她的葬禮上。
葬禮根據疾鹿人的習慣略作修改。形式相對簡單,但顯得很是隆重。當林跡也站在老乳娘的遺體前進行了三鞠躬之後,疾鹿上上下下便覺得這葬禮沒什麽遺憾的了。
老乳娘焚化安葬之後,林跡將疾鹿的原頭目們組織了起來,關在一個屋子之中。
正當他們有驚疑之時,有紙筆分發下去,一個洪安縣的教師站到他們前面宣布道:“現在開始考試。不得交談,不得抄襲。寫上自己的名字。違反者沒收試卷,取消考試資格。”
大部分人一臉懵逼看著試卷發呆,只有少數人明白過來,低頭答題。
試卷極為簡單,不多久考完收卷,教師就在前面當面改卷,統計分數。林跡進來的時候,結果已經出來了。
林跡拿著統計的紙張,點了七八個人的名字,讓他們出去,對剩余的人道:“出去的八個人,將會出任九品或者以上的官職。這是我看在老乳娘的面子上,給你們的機會。你們有沒有不服?”
“他們有官職?我們呢?”
“你們連他們都不如,你說呢?”
“憑什麽?”自然是有人不服的。一個人開了口,其他人便也跟著轟然起哄。之前這些人作為疾鹿的頭目的時候,職位有高有低,出去的人也有不少是不如他們的。
林跡拿起幾張試卷抖一抖道:“就憑這個。這是小學三年級的試卷。你們來洪安縣居住三四年了。所做的工作都是最為輕松的。采茸也在三年前便安排你們開始讀掃盲班。你們還是第一批進入掃盲班的人。結果呢,會寫自己名字的人只有52個。其他的連名字都不會寫。你們這水平,連那些上了三五天學的孩子都不如,怎麽可能重新做什麽頭目?”
“我們剛才沒有反應過來,能否重做?”有人紅著臉舉手道。
剛才確實有人不屑於做題,因此連名字都沒有寫的。
林跡本想說機會只有一次。但卻見到老乳娘的三女陪著采茸進來了,心一軟道:“那就再給你們考一次。”
卷子重新發下去,重新做題改卷。結果真多了三五個及格的人。這些人被叫出去後,林跡再問:“還有誰不服?”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再沒有人敢說什麽了。采茸和老乳娘的三女已經站到了林跡身邊, 恨鐵不成鋼一般看著他們。他們這些人並非愚鈍,而是這幾年來完全看不上這些學問,因此都沒有用心去學。有些人可能連一次掃盲班也沒有去過。他們現在也能想得明白,一個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人,在林跡建立的這套機制下,確實是不可能做什麽的。
至於不服?不存在的。林跡出現後不但讓老乳娘活過了茸日,還讓她的後代聚齊了送她最後一程。可謂盡心盡力了。
老乳娘死後,林跡也給她進行了足夠隆重的葬禮,自己都鞠躬了。就這一點,疾鹿上下便只有感激,不能挑出什麽毛病來。他們哪裡還有什麽不服的?
要是他們真敢挑事,林跡一聲令下,洪安縣上上下下分分鍾能將他們撕成肉泥。
眾人都安靜下來之後,林跡被采茸勸了出去,自己站到了眾人面前冷聲道:“傳政務院調令……”
調令是關於打散這批原頭目的。調令出自政務院,因此這些人也被分配到全國各地。最近的被分配到洪安縣鄉下,最遠的被分配到草原第十區。那是靠近天山的地方。他們的職務都是養鹿的農民。可以說此生將不會有機會再聚在一起了。
這還是采茸自己的主意。在料理完老乳娘的後事後,她再聽人說起這些人的先前的舉動,可謂失望到了極點。因此搶在林跡做出決定之前,把他們打散到各處去。
疾鹿從此沒有了。他們都將變成所在戶籍的人口。其他的疾鹿人在一年多後變成王國的平民,也將會變成各地的人口,不再用疾鹿人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