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二十一年春,華夏的治水世紀工程開始籌備,通往南面桂林的道路開通工程正是上馬,西戎的鄭國渠,都江堰和蜀道工程也正式開工。
在冰雪融化的關中,春風依舊有些凍人。穿著華麗袍服的熾中看著眼前幾個從華夏派來的工程人員,鼻子都有些氣歪了。
說好的這幾個名字繞口的工程開工的時候,華夏就會派來精銳的工程人員進行指導的,現在來的這幾個老的老小的小,個個一手泥巴,一個個挖水溝的老農的模樣,這就是華夏派來的工程人員?
熾中雖然快二十年沒有回過朝林城了,但人才該有樣子他還是知道的。熾中敢肯定,這幾個來的老的說不定真是挖水溝的工人,平時兼做農活那種。小的麽,說不定就是學生。
一個帶頭的老漢胡亂對著熾中抱抱拳道:“大人,話說實在不應該是我來的,但那幾個教授帶著人去修黃河去了,另外幾個大工也帶著人去南邊修路去了。政務院實在是找不到人,才把我老漢找出來的。不過大人放心,我雖然已經種了七年地了,不過朝林城剛建的時候就是我跟著大王挖的水渠,從來沒有堵過,橫豎著鄭國渠也是一條水渠,只是水量大些,我肯定給你挖通了就是了。”
還真是個挖水溝的農民。熾中的臉越發黑了。
“水渠都是水渠,我就問你,這些圖紙你看得懂麽?”熾中黑著臉問。
老漢自得一笑:“我確實不懂,所以我把我孫子帶來了。他可是朝林大學的學生。看個圖紙肯定不是問題。”
說話之間,老漢把一個半大孩子推到前面。
還真是學生……
看著這個被凍得流鼻涕的學生,熾中的臉更黑了。
“他讀大幾?有大二麽?”熾中冷聲問。
“大一,已經讀了一個學期了。”老漢洋洋得意。
“華夏學生上萬,就不能派個大些的來?”熾中終於忍耐不住,大吼出來。
熾中自詡聰明過人,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服人的地方。他就佩服林跡能夠以一人之力教出萬千學生來。他自己努力了良久,卻還是連一個水平跟自己相近的人都沒有。現在西戎識字的人基本都是去荊州學的。
這也是他要華夏工程人員援建的原因。
除了需要這些人幫忙建設之外,其實他還想打這些工程人員的主意。
但來了這麽些挖瓜裂棗,他就實在提不起興趣了。
熾中發怒,幾個華夏來的工程人員只能退後一些,等熾中氣消了些,老漢才道:“都說了,我們要治理黃河,那些大學生和教授都去河上看數據去了,哪有空來這裡。”
老漢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裡依舊掩不住有些自豪。
黃河治水的工程極為浩大,王國的高層也知道這事瞞不住人,因此並沒有保密的打算。王國為了提高大家的積極性,反而開始宣傳治理黃河的必要性了。
在普通老百姓看來,大王能帶著大家連黃河都能治理,那是王國強盛的標志。這就好像前蘇聯能讓人上太空一樣。具體的作用大小大家其實並不關心。但大家都為此事驕傲。
到這個時候,熾中終於抓住了老漢話語裡的重點:“你說你們準備要做什麽?”
“治理黃河啊。”老漢依舊洋洋得意,還把自己知道的東西詳細說了一遍。
黃河寬廣,哪怕是中遊這一段也可見一斑,熾中對此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聽完一個這麽浩大的工程,熾中都有些驚呆了。他內心深處,也不禁佩服林跡的魄力。
“修水渠的事情就拜托你們了。好好招待他們。
”熾中很快從這震撼裡發現了什麽,簡單吩咐了幾句就快步而去。看著熾中走遠,流著鼻涕的少年小聲對老漢道:“爺爺,他們這麽對待我們,這水渠我們隨便搞搞就行了吧?”
老漢在少年頭上輕敲一下,看到周圍沒人,才輕聲道:“你這麽想就大錯特錯了。大王說了,這片地方遲早是我們的。這是為我們自己修渠,我們不但要把水渠好,而且要充分利用現狀狼族人的人力物力,把這條水渠修得盡善盡美才是。”
這裡有個簡單的邏輯。在狼族的統治時代,不管他們把人力和物力用到何等枯竭的程度,這都是狼族統治者的錯誤,只要華夏到時候推翻狼族的統治,便不會有人記得他們曾經為了修這條水渠做下的惡。
這個道理王國的高層知道得很清楚,老漢也知道得很是清楚。所以這條水渠必須修得又寬又大的,比圖紙上還好。
“可是爺爺,我又不是水利工程專業的,我是醫療外科專業啊。”少年苦著一張臉。他的專業真和修水渠一點都不沾邊好不?
老漢又在少年頭上敲了一下,道:“跟你說讓你選水利,讓你選水利,你偏偏選這個。不過,你能把皮肉上的傷補好,還不能在大地上劃一條溝出來?我跟著大王挖水溝的時候連字都不認識呢,還不是照樣把運河修好了。”
名為虯夫的老漢一臉感慨,說話之間還揚揚自己的手腕,上面有一塊有無數擦痕,卻還能精準走字的手表。他出來的時候,林跡特意給他換了一個機械的表芯,告訴他換了一個管用十年的電子。老漢愛惜得很。
事實上,他才是華夏水利工程的祖師爺。現在依舊兼著朝林大學水利工程教授的職務。要不是深入狼族的工作有一定的危險性,他是不會自己來的。
當然,熾中是不會知道這些的。至少他目前並不知道。
他更關注的是華夏的黃河治水工程。他離開後,立刻找到去打聽消息是否真實。同時分析著這件事情的利弊。
幾日之後,確認的消息回到他這裡的時候,他來到了渭水邊上,看著浩瀚的江水,默默計算了半天后,漸漸大笑起來,最後笑得眼淚都下來了。
他之前便想通過自己修水渠的辦法麻痹華夏人,從而換得自己的發展空間。那個時候他雖然說得自信滿滿,但是他心中依舊知道西戎和華夏的差距,西戎的把握並不算大。
他經過這些年的成長,畫餅的本事已經能做到忽悠人不著痕跡了。他當時對紫瞳兄妹說的那些話,忽悠的成分不少。內心之中,他依舊是沒有對付林跡的信心的。
林跡神啟之能確實帶來了種種神奇。這讓他本能得害怕。
同時,朝林城這些年閉門一般的研究,誰也不知道華夏生產出了什麽精銳的武器。一些傳說之中,林跡製造了一種四十米長的大刀,可以一刀就砍到一整個百夫長的人。
雖然熾中知道邏輯上不可能造出這樣的刀來。但限於有限的見識,他是沒辦法想象林跡到底弄出了什麽厲害的武器的。
鑒於這些,他只能期望西戎能夠萬眾一心,通過仇視這種信念對抗華夏。
他知道這樣的勝算依舊不大就是了。
但這多少還是有勝算的。他覺得這是他有生之年要追求的東西。同時,也是西戎往東擴張的動力。
但現在不同了。
現在林跡不知道發了什麽瘋,要用舉國之力去建設黃河的護欄。這可不是短短百多公裡的鄭國渠,而是滾滾的千裡黃河。
熾中雖然沒有學過高等數學,不過他的基礎計算能力依舊不錯。 他以關中黃河的情況為例,結合他所知道的黃河下遊的長度計算,計算出來的工程便幾乎是個天文數字。
他覺得華夏以現在的人口規模,便是投入三分之一的人口,也未必能在二十年之內完成這個工程。
要知道這還是關中黃河的寬度和水量計算出來的工程結果。他相信黃河下遊的工程量肯定會更大。
他是有政務管理經驗的人。他知道一旦國家投入這樣浩大的工程當中,對其他行業會帶來多麽大的損害,會讓人陷入怎麽樣的災難之中。
也就是說,林跡只要開始了這樣的工程,不但會無力西顧,甚至有可能拖垮整個華夏。
因為在這樣浩大的工程之下,不管林跡有什麽神奇的手段,其實都是枉然。而經過這麽多年的觀察,熾中也早已知道,林跡除了能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之外,並不能大規模弄出什麽東西來。
這才是西戎最大機會,也是他熾中最大的機會!
現在西戎三巨頭裡面,紫瞳明顯是個只會殺戮的莽夫。而胡嘯整日沉迷酒色,已經衰老得不像樣子了。西戎最後還得看他熾中的。
他熾中早年並不想走到今天這一步,但他覺得這都是林跡逼的。
現在林跡也開始糊塗了,他便有了將林跡的頭踩在腳下的希望。是真的將林跡的腦袋踩在腳下的那種。
熾中笑了許久,慢慢擦掉眼淚停下了大笑,吩咐身邊人道:“把我屋子裡那兩個美女給首領送去。告訴紫瞳,讓他多送些孩子去華夏學習。再帶上人,我們去西面多抓些野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