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跡跟著孩子們出來，是想看看原生態的蜂蜜是什麽樣子的。

　　因為孩子通報說部落外來了一個熟悉的野人，要用蜂蜜換獸皮。

　　原生態的蜂蜜果然有些驚人。六七十公分直徑，半個鍋蓋一般的形狀，黃橙橙的看著便讓人食指大動。

　　想必弄來這麽大一塊蜂蜜並不容易。

　　那個野人被蜜蜂蟄了一頭包，乾瘦的身子上一些細碎獸皮串聯起來的衣服也破的不像樣子了。他那身衣服也基本不能保暖。這讓這個野人在晚風裡瑟瑟發抖，實在沒什麽看頭。

　　不過林跡卻依舊盯著他看個不停。

　　據一起學摔跤的孩子說，這野人以前是附近部落的人，只是後來瞎了一隻眼後難於狩獵，被部落驅逐了。因為他和灰狼部相熟，這些年也常來交換些東西。

　　這野人或者是為了表示自己與眾不同，或者是為了吸引部落女人的注意，還在脖頸間掛了一塊石頭吊墜。

　　林跡沒有去看這一頭包之間的野人的獨眼，卻使勁盯著那吊墜看。

　　如果他沒有看錯，那塊藍綠相間的石頭是孔雀石。

　　孔雀石是銅礦石的一種。

　　這讓他想起這一帶其實是有不少銅礦的。這個時代還沒人采礦，那些銅說不定還有不少是露天的。據說人類最早使用銅，就是因為銅礦石比較好看，用來做裝飾之用的。而後才出現了煉銅和製作銅器。

　　既然有銅，那為何不自己製作青銅器?哪裡還要去想什麽怎麽把工具從小城裡拿出來的問題?

　　林跡想到這些，一時間入了神，越想越覺得可行。

　　問題是具體哪裡有這種礦?要怎麽采到這種礦石?

　　林跡正在憂心，灰狼部的男人便給他送來了解決方案。

　　野人帶來的蜂蜜重量估計有四五十斤。灰狼的男人丟下一隻死野兔，便把這塊蜂蜜搬著往部落裡走。

　　野人撲上來死死拉著:“說好的給你們這麽大一塊蜜，你們就給我一塊獸皮過冬的。獸皮呢?我不要兔子，我要獸皮！”

　　瞎了一隻眼的野人狩獵的效率更低，所以極難在原野裡獲得大塊的獸皮。如果沒有足夠的獸皮保暖，野人是很難活過這個冬天的。

　　灰狼的男人顯然對欺負野人沒什麽心理壓力。男人指指地上的兔子道:“那兔子你細心點剝，也能獲得一張不錯的皮子。還能讓你飽食幾頓，你還有什麽不滿?”

　　野人哀聲道:“你說的，只要給你弄回來了這麽大塊的蜜，就能給我足夠過冬的皮子。這不夠……”

　　灰狼的男人失去了耐心，招手叫來兩個同伴帶走蜂蜜，自己將野人一腳踢倒在地，扯著他的獸皮道:“就只有這麽多。你不是還有這身獸皮麽?這身獸皮加上那張兔子皮，你冷不死了。你是不是連兔子皮都不想要了?”

　　野人或者終於認清了現實，哭喪著臉不再拉扯了。灰狼部的男人又在野人身上踹了一腳，才得意洋洋去了。

　　大人走後，孩子們也後退了些和野人保持著距離。

　　主持正義什麽的是沒有的。要不是這野人懦弱，可能還有利用價值，他的命都可能會丟在這裡。

　　林跡越眾而出，將落在地上的兔子撿起來塞到野人懷裡:“勤快些，多跑兩次，或者就能湊一身衣服了。”

　　野人還在悲戚之中，這時候想起自己只有一隻兔子了，趕忙緊緊抱在懷裡，而後抬眼看向林跡。

　　林跡指指他的吊墜道:“我可以看看麽?”

　　或者是不反感林跡，

或者是吊墜並不值錢，野人將自己的吊墜拿了下來，遞給林跡。　　林跡仔細看了看吊墜，確認這是銅礦石無疑，問道:“你在哪裡撿的這個?如果我想要多一些，你還能撿到麽?當然，我不會讓你白跑。你不是要皮毛嘛?你看我身上這一身怎麽樣?如果你能弄來足夠多的這種石頭，這樣的衣服我給你一套。”

　　野人伸手摸了摸林跡的衣服，隻覺得像在摸活著的動物一般，看著林跡有些不敢相信。

　　林跡太過乾淨，打扮又與眾不同，在他看來林跡說不定是哪個大部落的孩子，他要這種石頭做什麽?這樣的交易可信不?

　　林跡看出他的顧慮，說道:“我是姬林部落的，你可以叫我林跡。明天晚間之前應該都呆在這裡。如果你能在明天晚間前回來就來這裡找我。如果你趕不回來。你可以把你能找到的這種石頭送到姬林部落去，交易都是可以確定的。”

　　“這樣，空口無憑，我先把這雙鞋子給你當訂金。不過交換的數量我們要先說好了，一背筐的這種石頭，我給你一身我這樣的皮毛。”

　　林跡說著，便把自己腳上的葛麻鞋脫了下來，遞給野人。又找來一個背筐，給野人看。

　　林跡做的草鞋有闊邊，野人乾瘦，穿著也勉強能把腳底擋進去。石頭比較重，一背筐的石頭可能就不下百斤，如果全是銅礦石，那給一套皮毛也不算什麽。

　　野人大概是從沒有想過交易還有先付訂金這回事的。前面又有灰狼的人做對比，差點感動地流下淚來。等林跡教他把鞋子穿好，林跡幾乎已經把他小時候偷吃的事情都套出來了。

　　這野人現在名為軼目，他出生在南邊的商亙部，後來交換到西邊的正嶽部，但沒有在正嶽部待多久，眼睛便在一次狩獵中瞎了一隻，結果便被排擠驅逐出去了。他跟正嶽部的人來過灰狼部，便在灰狼部這附近活動。因為他主要以采集度日，而且極少偷盜別人的獵物，同時交易的時候常常忍讓，因此倒沒讓灰狼部的人把他視為入侵者。

　　軼目穿著林跡的草鞋試著走了幾步，顯得分外開心。從破碎的獸皮裡摸出一塊板磚大小的蜂蜜遞給林跡，同時拍著胸口表示明天晚上之前一定會把這種石頭背回來。

　　說著，他不等林跡多說什麽，就抱著兔子跑了。他得在天黑前趕一段路，好把握住這個機會，弄一身過冬的皮毛。

　　林跡拿著手裡板磚大的蜂蜜，完全沒想到軼目是將它藏在身體的那個位置的。

　　不過長久以來困擾他的問題有了解決方案，讓他心情非常得好。他拎著蜂蜜四下找石板，準備回去料理那隻熊掌。現在不管熊掌有沒有被醃製過的，他都不擔心了。今晚的熊掌肯定會讓人聞著就流乾口水。

　　至於軼目是不是能回來，他並不太擔心。他橫豎不過損失一雙草鞋而已。但知道附近有銅礦，他多花點時間應該是能找到的。

　　而只要他跟大姬吐露一聲他能提供斧頭的事情， 估計大姬就會打消要交換他的想法。

　　這邊林跡回到窩棚附近，便聽到議事的女人堆裡差點要打起來了。

　　原來他們還在商議交換林跡的事情，但要換林跡的部落已經從一個灰狼部落變成了好幾個。甚至連主持議事的遊妲部都開了口。只要大姬願意把林跡交換出去，遊妲也會出三個成年男子來交換，而且其中一人定是不比伏狼差的勇士。

　　“你跑哪裡去了?找了半天都急死我了。”彩羽從議事的人堆裡急匆匆跑過來，人未到，聲音先到。

　　“怎麽弄成這樣了?我真成唐僧肉了?”林跡指指議事的人問。

　　“大姬說不想換你，還把你和虎伊兒一起捕鷹的事情說了出來。結果他們就更想要你了。”彩羽解釋一句，才想到自己的正事:“大姬讓我問你，你和虎伊兒有沒有過什麽約定?”

　　“有啊。她說下雪後來看我。”林跡琢磨著這中間的關節，隨口回了一句。

　　彩羽把話帶回大姬那邊。大姬聽了後，揚聲道:“我跡伢子既然和虎——伊——兒——有這個約定，這次便不會交換了。要交換，便等開春再說……大家能不能看在這事的份上，還是先減少我姬林的男人數量?”

　　“嘿嘿……”這次開口的還是藏獒一般的狼嬤，“要是你不願意換這伢子，不若你把你的陶鍋送來，我還替你出這三人如何?不過這次，就隻替你出三人會獵而已了。”

　　“什麽?”大姬一聲尖叫，幾乎要暴起殺人！

　　“什麽?”林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