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疾鹿人想不明白,這明明是最好的戰勝虎蠻的時機,怎麽會在忽然之間就變成了困獸猶鬥的死戰了呢?
采茸沒有辦法做進一步的戰爭動員,現在只有一部分人知道出了羊臉這麽一個細作,很多人還完全不知道這些,這對士氣的影響還不算大。一旦她把這些全都傳出去,對士氣的打擊如何,她並不知道。
她只能讓人抬著她繼續往南,只希望用自己的殘軀來鼓勵疾鹿的勇士,好一口氣打敗虎蠻和那個可惡的小子。
她被人抬著踏上了通道,看到了敵人在通道中建立的幾個堡壘。
那幾個散落在通道上,排列奇怪的屋子,也是用疾鹿人不理解的東西建成的。它們非木非土也不像石頭,牆面有規整的紋路,也不像是夯土後燒製成的。而且似乎結實異常。
有疾鹿的人想推倒它們,結果不少人一起用力,這些屋子也紋絲不動。
又有人搬起地上的木頭,猛然對這屋子撞過去,結果那屋子猛然震動了一下,把撞它的人彈出去了。屋子還是好好的。
疾鹿的人顯然是不服輸的,他們幾個人一起抬起一根木頭,再次往牆面上撞去,這一次,終於把牆撞穿了。
但那個屋子也隻多了一個穿孔而已。
采茸看到這些,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但是一時間卻想不出到底哪裡有問題。
繼續往南,有人發現了另外一些新的東西:“這裡的草長得好奇怪,都是一路路的。”
他們說的是地上的“草根”。
采茸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變得更加強烈了。有人將地上的“草根”挖了出來,采茸和身邊的人都不知道那是什麽草。
一路往南,到了采茸曾被吊著的那三道防線的位置。
采茸發現這裡不知道何時種植了一片茂密的荊棘,幾乎堵住了整條通道,只在西面的位置有一個幾十米的缺口。
在這個缺口上,也建著那個奇怪的屋子。不過這裡的屋子更多,也更加密集。
屋子裡的人早就跑了。疾鹿的人通過這裡,沒有遇到一點抵抗。
這回疾鹿的人學乖了,他們把屋外的木柴點燃了,直接拋到屋子裡去,想把這些屋子燒掉。但這些柴火似乎有些不足。有人也把柴火丟到荊棘叢裡,想把那些荊棘燒掉,只是此時天氣潮濕,很難燒起來。
經過了那片荊棘,後面的道路變得意外的平坦,除了一些低矮的山丘,似乎整個通道都被人整理過一般。而預料中的敵人,並沒有出現。
因為道路平坦,又有人把車推了過來,把采茸推著走。
但越是這樣,采茸心裡的不安便越是嚴重。
“前面是什麽情況?讓人去看看。”采茸吩咐道。
他們推車趕路,速度並不算快,但前面那些人可是騎鹿而行的,要是不惜畜力,只怕已經衝到了勾湖南面了,但是半天過去,卻一個回報的人都沒有。采茸心裡非常奇怪。
有人領命,騎著大角鹿加鞭往前,但半天過去,卻沒有得到回報。
“再去。要是前面作戰,不要加入戰團,看到情況便回來報告。”采茸又吩咐道。
又有人領了命趕去前面。但這次去的人,同樣半天沒有回報。仿佛前面是一個無底的深淵,到了前面的人便會消失地無影無蹤。
采茸焦急地計算著路程,似乎快要到勾湖南面的時候,前面轉過了一個山丘,她便看到成千上萬的疾鹿勇士停在了前面。
這些人個個看著南邊,人不語,鹿不鳴。
采茸盡力仰頭越過他們的背影往前看過去,一叢叢亂發和矛尖之間,
前面仿佛有一個高大的凸起,擋住了大家的去路。“推我前去。”采茸目力有限,看得不甚清楚,只能吩咐身邊已經呆滯了的隨從。
有人將她往前推過去。疾鹿的勇士們紛紛讓開了道路。
等采茸幾乎到了最前面的時候,她終於看清楚了,前面有一堵高牆。高牆的中間,有一座幾乎可以遮蔽天空的建築。
此時高牆之上,排滿了無數的敵人。這些敵人個個如同兩年多前參與會獵的姬林人一般,個個身穿結實的皮甲,帶著藤的,皮的或者各種奇怪的帽子。原來姬林人那種特有的金色武器,也一眼望不到盡頭。
看著城牆上的牆縫紋路,采茸終於知道自己的不安在哪裡了:敵人既然可以在前面建那種結實的房子,他們怎麽不能在這裡建一道這樣的牆來擋住他們的去路?
所以,那個叫羊臉的奸細,沒有告訴她的就是這樣的一道牆?
所以,這邊的主事人已經變成了那個可惡的小子?
所以,現在疾鹿該怎麽攻過去?
六米,這個高度不算多高,但僅憑人力,就算是疊人牆,那也是上不去的。而且牆下還有不知道深淺的護城河。
就算砍來樹木做攀梯——就是把木頭斜著放到牆面上往上爬,似乎也非常難。上面只要有個人拿著木棍,就可以把人打下去。
而且,只要疾鹿的大角鹿過不去,他們的戰力其實就不如虎蠻人。何況,現在虎蠻人也有那個金色的武器了。采茸是知道那種武器的厲害的。
采茸看清了眼前的牆體, 跟著便是深深的挫敗感。
這便如後世開著戰機的人遇到了可以跨時空打擊的外星人一般。兩者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之上。
疾鹿的勇士前面,有一箭的空地,上面插著一些箭簇,倒著一些人的或者鹿的屍體。顯然,前方就是禁區了。
采茸的挫敗感顯然疾鹿的大多數人都體會到了。有人錯亂地跳下鹿背,對著城牆彎腰低頭舉手。這是疾鹿的最高禮節,是對最強壯的神鹿和頭領才行的禮。
這樣的人自然被還算清醒的頭目們用鞭子抽打了。
但那種仿若面對神國,無可匹敵的氛圍卻止不住在人群裡彌漫。
“走。”采茸止不住落下淚來,啞著嗓子道。
走。是她對疾鹿人最後的命令了。
她是意思不止是從這裡退兵,而是徹底離開勾湖北面,離開自己的領地。
因為她忽然意識到,他們對上了一個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的人。那個人隻用了兩年時間便建出了這樣的防禦,再給他一點時間,誰也不知道他會弄出什麽來。
他比虎蠻要恐怖太多了,疾鹿對上他肯定不會有任何勝算。要想保存部落,他們只有離開自己的領地,遠遠離開這個可怕的人才行。
雖然大部落的遷徙會非常痛苦,死傷也不可避免,後面也可能會和其他人爭奪領地,但這樣至少能保留疾鹿的幾分生機。
不過,她因為在流淚,嗓子沙啞,聲音並沒有傳出去,就算身邊幾個人聽到了,也沒有完全理解她的意思。
而此時,城樓之上,林跡舉著高音喇叭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