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林跡拿著鐵矛出來。地上的灌木被越野車犁出了兩道明顯的車轍。老虎飛入了一邊的灌木叢裡，還在嗚咽。

　　林跡剝開灌木叢看過去，那老虎一頭是血，眼珠子似乎都爆了一個，但還是搖搖晃晃要站起來。

　　林跡頭皮一緊，雙手握矛猛刺出去。

　　他手裡的鐵矛是合金管和市場裡的剔骨刀的結合，尖銳無比，那老虎似乎還想扭頭閃開矛尖，正好刺在它脖子上，輕易穿了進去。

　　林跡一攪矛杆，猛然一拔，鮮血就飆射出來，而後噴湧不已。老虎一聲哀嚎，掙扎抽搐著慢慢死了。

　　確認老虎已死，林跡回小城換回自己隨身帶的骨矛，拄著短矛等伏狼回來。

　　這個過程裡，雖然他只是往返小城數次，沒花什麽太大的力氣，但神經卻是緊繃的，現在一松懈下來，便覺得腳肚子又有些抽。

　　但林跡的精神卻是興奮的。這是他第一次殺了一頭老虎。雖然是比較瘦弱的，但好歹證明他有自保能力的不是?只是一會兒伏狼問起，要怎麽解釋是個問題。

　　他想了想，索性打算就這麽跳過去算了。不認真解釋了。

　　遠處傳來了跑動的聲音，跟著便是破屠和伏狼的呼喊。

　　林跡站起來，對他們招手:“我沒事，不用著急。”

　　當兩人靠近，一臉驚愕的看著那隻死虎，林跡便說書人附體般解釋起來:“當是時，那老虎從那邊出現，它看著我嘶吼一聲，我還能隱隱聞到它嘴裡的血腥味。我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慫，便對它也大叫了一聲。老虎發怒，邁步飛撲而來，速度怕不下四十邁。我一看老虎來勢洶洶，淡定往邊上一閃，老虎就一頭撞在樹上了。因為那老虎撞得太狠，被樹乾彈了一下，便落到了此處，我一看機會難得，揮矛便上，一下子結果了它……這一下叫小林跡遇虎臨危不亂，餓猛虎撞樹終喪骨矛……破屠，你來得正好，我連豬臉都殺過，是不是對付一隻小老虎沒什麽問題?”

　　破屠看看離樹木起碼十米以外的老虎，扭頭一副“你當我白癡啊”的表情看著林跡。這老虎得多蠢才會把自己撞成這樣?

　　伏狼一路過來早見識了自己這外甥滔滔不絕的不著調，渾沒有聽林跡說什麽，而是看起了地上的各種痕跡。痕跡不會騙人。但他卻看不明白。

　　這裡有老虎跑動中留下的爪痕，有林跡的腳印，但那兩道越野車壓出來的巨大車轍他就不知道是什麽了。

　　“這是什麽?”他指指地上車轍問林跡。

　　林跡攤攤手道:“我剛才無聊，用石頭壓出來的。”

　　“石頭呢?我怎麽還聞到有什麽怪味?”伏狼繼續狐疑，還抽抽鼻子聞著空氣裡淡淡的汽油味。

　　“被老虎一嚇，不知道扔哪裡去了。哪有什麽怪味?”林跡繼續攤手，一副無辜的樣子。

　　伏狼還要多問什麽，破屠道:“別管這些有的沒的了。不管怎麽說，跡伢子殺了一頭老虎，這假不了。”

　　老虎就倒在旁邊，這點自然是沒法作假的。過程什麽，他們又沒有親眼所見，林跡怎麽說是什麽了。

　　而且，破屠知道，林跡有些手段是與眾不同的。

　　這些天來，林跡一直按照時間給他注射狂犬疫苗。雖然時間多半在晚上，林跡也會要求他把眼睛閉起來。但有時候不小心睜開眼，破屠多少看到過那種透明精巧的管子和閃光的針頭。而且那些東西還會在一眨眼間消失掉。

　　再想起林跡這些天來的幾乎改頭換面般的變化，

破屠猜測林跡的變化不止眼前這麽簡單。　　不過他是純良忠厚的人，林跡在讓他不得狂犬病，他也沒有理由揭穿林跡。

　　而林跡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真的是在為部落著想，雖然有些東西破屠不理解。但最起碼，從林跡開始這樣以後，他破屠就沒有餓過肚子。

　　所以現在破屠是林跡最忠心的追隨者。雖然他什麽都不說，但只要林跡一句話，讓他再去一次虎穴狼窩，他也不會皺眉。

　　這個時候，雖然林跡說的話漏洞百出，不過他還是選擇替他遮掩。

　　伏狼心中還有疑問，但想到林跡那一聲聲的舅舅，還是把這些疑問壓下去了。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本就有無數不解的東西，增加這一個不算什麽。他只是有些不高興這個外甥對他有秘密這個事情而已。

　　林跡殺死的這隻老虎比較瘦弱，體重估計不到二百斤，放完血後體重更少了不少。破屠試了試，一把將它扛到了肩膀上了。

　　他本來就身材高壯，最近又日日飽食，體力更勝從前。這樣扛起來也不算費力。於是他就打算這麽將老虎扛回去。

　　“好勇士。”伏狼也由衷稱讚。

　　破屠換入部落的時候，伏狼已經被換出去了。兩人其實不算熟悉。

　　現在破屠挑起了氣氛，伏狼也不示弱。近二百斤的東西誰扛起來也走了多遠，特別是森林裡連路都沒有的情況下。

　　等破屠放下老虎，伏狼便也一把扛起來，也走上差不多路途才休息。

　　兩人就這樣競賽般你下肩我繼續，無視了林跡說的什麽弄擔架抬，一路往灰狼部扛回去。

　　走到最後，兩人倒走出些惺惺相惜的感覺來。

　　路上兩人換肩的時候，破屠悄聲對伏狼道:“這伢子有很多不一樣。你若有辦法，便護他長大。”

　　伏狼聽了這耳語，目光看向林跡，很快明白了很多東西。他對破屠點點頭，兩人便算達成了共識。

　　三人回到灰狼部落的時候，月亮都到西邊了。在灰狼部落又紛擾一陣，幾乎到了天亮林跡才睡下。

　　這一日周圍部落的半大孩子出去狩獵的時候，林跡在窩棚裡補覺。大家都知道今天的風光已經被他佔盡了。掛在姬林窩棚前的那張虎皮就是勝利的旗幟。

　　姬林的人也不急著走了。他們用手裡的一切能交換的東西跟人交換葛麻等物，末了還幫林跡問人交換牛角。牛筋沒有人收集，破屠就小心把虎筋和昨天熊骨上的筋一條條剝下來。

　　林跡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時分。

　　外出的狩獵的半大孩子也陸續回來了，都圍在對面遊妲部的位置，將自己的獵物展示出來。

　　伏狼也醒來，正坐在樹下講武松打虎的故事。他身邊圍了不下二百人，比昨夜狼嬤講故事的時候還熱鬧些。

　　他把林跡說的景陽岡下的小部落換成了野人居住地，把酒水說成了有毒的水，把整個故事說得更加貼近這個時代。說打虎的時候，加上了他自己的打虎見解，更是將一個故事講得跌宕起伏。讓大家都聽得如癡如醉。

　　這個故事落在有心人耳朵裡，不少人把武松自然看成了伏狼。

　　林跡是怎麽把老虎弄死的，他們三人回來時候語焉不詳。有些男人發現那頭老虎頭骨碎裂，身子也有些骨折，當時還頗為奇怪，現在一聽這故事，當下便覺得找到答案了。就是伏狼用拳頭打出來的。

　　這人得多厲害才能把老虎的頭骨打成那樣?伏狼名不虛傳啊。

　　至於林跡是打虎勇士?呸。還要臉不?

　　伏狼本就是姬林出來的人，他把功勞讓給了你就算了，我們看在伏狼的面子上也不拆穿你。

　　外人不信林跡是打虎勇士，姬林的人卻是相信的。虎伊兒追了好久的鬼鷹林跡都能抓到，豬臉那等凶人也會被林跡擒住，殺頭老虎算什麽?而且破屠也說了，殺虎之時，他和伏狼都不在身邊，破屠從不說謊。

　　他們就更加緊張看著林跡了。大姬也暗暗慶幸自己沒有答應將林跡送出去。

　　林跡醒來後便有吃食送上。林跡吃完東西，要編織草鞋，女人們便在旁邊幫忙挑最好的麻皮搓製繩子。

　　天黑的時候，林跡編好一大一小兩雙草鞋給伏狼送去。至於為何是兩雙，自然是因為綠巧的不能少了，要不然送給伏狼的鞋子不一定能穿得到他腳上。

　　這一日半大孩子們的狩獵比試以邊清獵物最多獲勝。林跡的老虎則被大家有意忽視了。

　　這個漓魴部的孩子告訴眾人，漓魴部真不缺魚，他只是出去了小半天，就弄來了一筐大大小小的魚，至於是怎麽弄的，也是諱莫如深。

　　孩子們的狩獵比賽結束，晚上便會進入以他們為中心的交流。這個過程中這些孩子如果表現得好的話，也會給他們加分的。人是社會性動物，除了武力以外，交際能力其實也是很重要的。

　　這些活動就在姬林部窩棚旁邊的遊妲部這邊舉行。綠巧特意叫林跡過去。

　　但林跡看著天光漸暗，卻有些心不在焉。因為野人軼目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