軼目這種野人在野人圈子裡就是個異類。或者說他是個能隱藏很好的人。

　　他比破屠晚一天回來。但他卻帶回來六個野人。就這樣，軼目還覺得自己辦事不力，跟林跡解釋說有兩個家夥一個春秋不見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野獸吃了。

　　這六個野人有老有少，老的頭髮發白，小的比朱猴大不了多少。他們身體都有各種病痛傷殘留下的怪模怪樣，在任何一個部落應該都不會受到歡迎的那種。

　　但就這樣的人，一個個眼神和狼一般嚇人，巴不得在自己臉上寫著“我是壞人”這樣的標記，而且手裡永遠有武器，腿腳的姿勢似乎隨時能夠暴起或者逃走。

　　林跡在離部落一公裡左右的森林裡和他們相見。這裡已經建好了木房子，但他們卻站在一棵樹下沒有到房子裡去。因為外面視線好。

　　林跡知道，這是一群為了活下去無所不用其極的危險分子，一如森林裡的孤狼。

　　破屠拿著長柄的砍刀，依舊覺得自己如在狼群環視一般沒有安全感，就要讓朱猴回去叫人。

　　林跡壓壓手讓他們不要亂動，自己走上前去。

　　“這是跡。鞠躬！”軼目跟在林跡身邊，很狗腿大聲喊道。

　　林跡擺擺手道:“他們不是姬林的人，不用鞠躬。抱拳吧，抱拳。各位好。”

　　林跡自己先抱拳示意一下，跟他們問好。

　　據說抱拳禮最早的用意是讓別人看到自己手裡沒有武器。林跡現在確實想看到這些人手裡不拿武器的樣子。至少這樣大家沒那麽緊張。

　　軼目忙著在人群裡教他們抱拳，結果把這些野人以為軼目要讓他們放下武器，變得情緒緊張起來。

　　林跡看了看，隻好作罷。指著這邊已經建好的木愣子房道:“我答應軼目，這房子是建給你們交接貨物的。以後來了，你們可以在這裡歇腳過夜。遇到暴雨暴風雪，在這裡暫住也沒有問題。但是住在這裡，要守我姬林的規矩。

　　“第一，不能私自靠近姬林部落。第二，不能隨地拉屎尿，特別是不能在這個屋子裡。第三，不能碰姬林的女人……”

　　氣氛還是有些不對，林跡講到一半停了下來，看到這些野人的態度越發急躁，擺擺手讓墩木和石喙把一大筐食物抬過來。

　　“這些稍後再說，先交易。我要的石頭是指定的，可不能糊弄我。”

　　林跡走向一個筐子，費力將之推倒查看礦石。這一筐石頭估計有一百多斤，也不知道這些瘦弱傷殘的家夥是怎麽在森林裡將它背出來的。

　　“這是誰的筐子?夠多，給你五天的食物。食物帶不走，可以給你打繩結。一個繩結抵一天的食物。”

　　一個頭髮花白的野人站出來，表示那個筐子是他的。他顯然不會像軼目那般和商討交易，看到林跡先放了兩條魚乾到他的空筐裡，只是生硬道:“軼目說有四天的食物。”

　　“我說給你五天的。”林跡放完魚，繼續往筐子裡放莖塊，板栗，肉干，沒一會兒就放了小半筐，之後推過去。

　　老野人看著那些食物，有些意外:“都，都是給我的?”

　　軼目上來道:“多了，多了。說好一筐給四天的食物，這裡吃七八天都行了。”

　　林跡將筐塞到老野人手裡:“他背的夠多，這是他該得的。我們部落的規矩是一天起碼吃兩頓，這就是給他吃五天的。換四天糧食的，這麽大一筐就行。”林跡說著，指指邊上一個稍少的筐子。

　　老野人緊緊抱著裝食物的筐子，目光直視林跡:“以後便都是這樣交換麽?”

　　“是。”林跡答的乾脆。

　　“那我以後就跟著軼目背石頭了。”老野人四下看著，仿佛要記清這個地方不要走錯了。又仔細看林跡和林跡身邊的幾個人，也仿佛想把他們牢牢記住。估計都記住了，他放下筐子，對著林跡胡亂抱個拳，就一聲不吭退到人群後面去了。

　　交換繼續，氣氛在這一下明顯緩和下來了。林跡以最少的那個筐子為四天食物的標準，其余的都是給多一些。這讓這些野人都比較滿意。

　　一如軼目所說，這夠他們吃七八天的了。但他們沒人要林跡說的繩結，都緊緊抱著自己換來的食物。先前的緊張和戒備不見了，年少些的還露出了笑容。

　　最後林跡再講各種規矩，這些人便聽得極為認真，唯恐漏掉了什麽。

　　林跡將手還被綁著的平浪塞到軼目的隊伍裡，將軼目拉到一邊道:“這人先跟著你背石頭，如果不聽話，你看著處理，但不能讓他跑了。”

　　軼目打聽過平浪的事情後道:“這個我知道。肯定不會讓他跑了的。”

　　說完這事，軼目道:“這些人比野豬吃得還雜些，平時吃點草根樹皮照樣能活，你實在不用給這麽多食物的。”

　　林跡一眼往身後的野人看過去，發現這些野人要不低頭垂目，不敢和他對視，要不慌亂抱拳，林跡笑一笑道:“你自己也是這般出身，何必為難他們?你告訴他們，除了遵守姬林的規矩外，最重要是的聽我的話做事。背石頭只是其中一樣，給他們換點食物而已。要是以後還能幫我做其他事情，別說食物了，就算是房子女人，我也能給他們弄來。”

　　軼目嘿嘿笑道:“這個我懂，其實我們現在一起圍個獵什麽的都是沒問題的。”

　　能圍獵，自然能殺人，軼目知道林跡要滅灰狼部，自然知道林跡的想法。他是野人，可以無視虎蠻的約束，只要林跡一聲令下，隨時可以殺入灰狼部去。

　　林跡很滿意軼目的態度，拿出兩竹筒溫熱的湯水，都是私下加了點鹽的，遞給軼目道:“這是部落女人煮的肉湯，給他們嘗嘗，告訴他們好好做，以後都有。一筒給你，一筒給他們。”

　　軼目想起林跡上次煮的羊肉，頓時狂掉口水。他接過竹筒，一筒先掛在腰間，而後拔開另一筒的木塞，自己眯著眼先喝了一小口，才遞給那些野人。

　　這些野人根本不知道節製，第一個接過竹筒就要仰頭狂吞。軼目一把搶回竹筒，給這家夥一腳。後面他便拿著竹筒輪流往這些人嘴裡倒一點。

　　倒完一圈估計還有半筒，軼目當著大家的面將它收了起來，道:“明日再喝。誰不偷懶誰多喝一點。連我這筒也一樣。你明天的就沒有了。”

　　最後軼目指指被踹倒的人，好不威風。

　　接著林跡的食物，軼目將這些人組織了起來，顯然他也得到了某種狐假虎威的好處。地上那人轉著眼睛四下看，並不敢怎麽樣。

　　軼目另外拿過來一小筐雜七雜八的石頭來到林跡身前道:“你上次說還要另一種石頭，這裡有不?”

　　林跡在小城裡找了一本礦石類的書出來，已經記下了錫礦石的樣子，在裡面一通翻找，果然找出了一塊錫礦石出來。

　　“就是這種，你下次讓他們分開背。這種石頭每次背一到兩筐就行了。路不好走，就別他們背太多。累壞了。”

　　“嘿嘿，他們沒有你，說不定這個冬天就得凍餓死了。累不壞。只是下回來，我們可能要一點皮毛，你們能給準備一點不?天冷了，我們一路來也看不到什麽野獸……”

　　林跡點頭應許，又拍拍軼目。看來軼目做這個野人隊的頭目再合適沒有了。

　　林跡把目光投向部落的方向。那裡，木寨擴大的工作基本已經完成了。部落的木房子還在建，上凍前完成一個男人一套房的目標問題大不。第一個磚窯正在燒磚，順利的話，不久就有磚砌壁爐煙囪暖炕。部落也弄出了陶器和青銅，加上這些為部落勞作的野人，人口也算開始增加了……

　　這史前的人生，終於要發生點轉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