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原地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帶著傷員和殺掉的鳥回黑山部落。

二百來人帶不了上百隻怪鳥回去，於是眾人將這些鳥都剝解了，去了內髒，隻帶著鳥肉回去。在這一天晚間的時候，眾人到了鐵圍欄的位置。

圍欄並不是空的。黑山部落的人在巫的帶領下，幾乎都來到了這裡。

二百多隻怪鳥燒掉太可惜了，他們便把這些怪鳥都剝解了，將它們當成普通獸肉熏烤成了肉干，隻準備把骨頭拿去燒掉。

林跡帶著黑山的人出現在這裡的時候，所有人都迎了出來，山呼大王。對於黑山的人來說，這個遠方來的神奇的客人不但傳說奇特，人也是非常有本事的。這種一下子殺掉了三百隻怪鳥以上的戰績，黑山部落的歷史中從沒有出現過，簡直空前絕後。

原本巨大的生存危機，此時變成了巨大的勝利，林跡在他們心裡的地位就被無限撥高，變得神聖起來。

人群裡的焙陽臉又黑了。這些榮耀本是他的。林跡是利用了他。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林跡這事做的比他厲害多了。林跡這麽一弄，根據林跡的理論，這些怪鳥即將滅絕。

這是他沒有想到，也沒有做到的。

此時就算他心不甘情不願成了配角，也有些無可奈何。

春夜微寒，黑山的人用不少灌木依著圍欄搭了些草棚供大家過夜，四下點著一堆堆火堆，炙烤著鳥肉或者牛肉。

在一個火堆上，小鍋的火鍋咕嘟冒著熱氣，加了辣椒的底料讓人吃得非常過癮。主料是昨天獵殺的那些野牛肉。

焙陽吃得沒有停下的意思，黑酋和俏娃吃得鼻涕眼淚一起流，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巫年紀大了，只是吃了些豆腐鳥腦，之後便隻吃一些煮爛了的白菜。

林跡將撈到碗裡的一碗吃完，便不再吃了。這幾個人鼻涕眼淚糊得滿臉都是，也不怎麽會用筷子，看了讓人就沒有胃口。

林跡拿出酒水出來給幾人倒上，自己小口滋了一點說道:“我可能不會留下，我們最多在這裡休養幾天，就會從這裡離開。你們黑山部落後面基本可以不用擔心這些怪鳥的襲擊的問題了。我留不留下，意義不大。”

焙陽不滿看了林跡一眼，卻是老老實實翻譯著。他雖然想讓黑山加入茂部落，不過卻也是不想留下的。這麽一個小部落，不值得他留下。

俏娃和黑酋吃東西的動作頓時停下了。看看林跡又看看焙陽，似乎懷疑是不是焙陽在哄騙他們。

焙陽也是有脾氣的，叫了另一個懂這邊語言的手下過來，自己端起碗，想了想直接端起火鍋走掉了。

“那……我們如果已經把惡魔消滅了，我們怎麽辦?”黑酋問道。

林跡要走，他們不敢留。此時他們也大概能根據那些傳說想象華夏是何等強盛的存在了。這等存在的大王，不是他們能留得住的。

對於他們來說，惡魔的消失那是天大的喜事，這使得他們終生奮鬥的事情有了結果。但短暫的幸福過去，他們也開始迷茫起來:未來該怎麽走呢?

“我們要學馴象，馴鹿了嗎?”俏娃問道。

焙陽當初之所以會出去獵殺怪鳥，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黑山的人馴養畜生的作用，讓他們學習馴鹿、馴象，從而讓他們歸心。

哪知道焙陽鬼迷心竅之下，去招惹矮樹林裡的那些怪鳥，以至於要林跡出手將它們滅掉?

此時黑山人的生活目標發生大變，思想觀念也要發生變化，總算是開始接受馴養畜生了。但這似乎已經和焙陽沒有關系了。

看出了黑酋和俏娃的迷茫，

林跡道:“如果你們想學這些，其實我們華夏對這些都是有研究的，對於日後的生活，我們也有比較好的規劃，或者我可以留下一兩個人指導你們。”林跡想的當然是讓這些人加入華夏，讓他們成為華夏在黃河北面的一個據點。

將來林跡如果找到了驢馬，這裡有個中轉站的話會方便很多。這裡土地平坦，成為養馬地也是可以的。

要是讓這裡發展起來，讓他們成為華夏影響黃河北面的一個橋頭堡的話，意義將會更大。

不過此時兩邊畢竟隔著一個茂部落，而焙陽也是對黑山有覬覦之心的，林跡倒是不好把話說得太明顯了。

雖然林跡覺得以自己此時在這裡的聲望，讓他們加入華夏，黑山的人基本不會反對。但真要提出在這裡建立村寨，林跡還得拿下焙陽才比較妥當。

俏娃和黑酋聽聞林跡只是把人留下，而不是自己留下，雖然失望，不過只能聽林跡的安排。

林跡扭頭看向警衛們，尋找合適留下的人選。他先看向陳力。陳力是警衛裡能力最全面的，應該是最好的留下的人選。

陳力猛然搖著頭。他答應了朱猴跟在林跡身邊十年，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林跡的。他知道跟林跡十年未必能真的成為伯爵，但他敢違諾的話，朱猴這個公爵要收拾他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可不敢得罪朱猴。

林跡無奈，跳過陳力，看向墩木，也很快跳過去了。墩木要是敢留在這裡，出霞肯定會弄死墩木的。

再往前看，一個叫少煥的警衛自己先跳起來了:“大王，我留下吧。”

跟隨林跡的警衛都是現在華夏最聰慧的一批人，也是為了尋找被林跡重用的機會才跟的林跡。這種駐守一方的機會，自然要爭取了。朱猴就是這麽起來的，他們駐守一方，是不是也有可能走和朱猴類似的道路，成為王國的高層?

這個少煥二十出頭的年紀，有勇有謀，算是警衛裡比較出眾的。林跡覺得讓他留下也行，便考校道:“你留下的話，你接下來要怎麽做?”

“先種地。我先帶著他們種足夠多的玉米和紅薯，起碼五千畝以上。種完地以後，我再帶他們撲捉牛，羊，象，鹿，圈養馴服。到秋天我們秋收之後，我再一把火燒掉那片樹林，將寨子移到那邊去。我看過了，那裡的泥土都是黑的，肥沃得很，在那裡種地的話，收成肯定不錯，同時可以防止這些怪鳥在那邊聚集產卵……”少煥滿是激情說著。

對於他說的這些，林跡還是比較滿意的。

圈養羊這個事情，華夏本身還沒有開始。因為華夏境內羊比較少。這裡羊比較多，在這裡開始馴養羊是不錯的想法。林跡應該不知道是在哪個場合提過養羊的事情，少煥顯然是記住了。

而提出了移居樹林那邊，徹底佔領怪鳥的產卵地，這顯然是更好的徹底滅絕怪鳥的辦法。這次殺傷怪鳥的數量雖然多，不過還是有些怪鳥逃掉了。要是把它們的產卵地佔據了，只要它們還是統一產卵的，那就可以確保它們沒有後代。這樣滅絕它們自然就是時間問題了。

最讓林跡滿意的是，少煥居然觀察過產卵地的土質。這表示他真的學到了不少林跡平時教的看待問題的方法。

但問題自然也是有的，林跡道:“五千畝玉米和紅薯要多少種子?從哪裡來?你留下的話，語言問題怎麽解決?黑山的人又憑什麽會聽你的?這些你想過沒有?”

少煥目光轉了幾圈道:“所以，我想跟大王要一點支持……”

“說說看。”

“我想讓大王給我備齊種子，只要一萬斤就可以了。這些鋼管，圍欄鐵，菜刀留給我支配。我和戴甲學過打鐵，我會將它們打造成刀斧使用的。最後，我想讓大王成全秉黃，讓他和俏娃成親……”

“什麽亂七八糟的?”林跡打斷道。

前面兩點他理解，也沒有什麽意外。這讓秉黃跟俏娃成親，林跡就不知道哪出跟哪出了。

少煥往後面示意了一下。林跡便看到他考校少煥的功夫，俏娃正在給秉黃喂食。秉黃斷了大腿骨，正在養傷。但這幾天因為要他做翻譯，他常常被俏娃背著到處跑。現在他來到圍欄這裡，也是俏娃將他背過來的。

他傷的是腿，又不是手，俏娃卻在給他喂食，這情景不用說什麽林跡大概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要是這兩人在一起了，秉黃可以留下來養傷，也能成為少煥的翻譯，而俏娃自然就成為了少煥這邊的助力，讓黑山的人聽話自然也不成什麽問題了。

林跡見少煥連這些都利用起來了，當即同意讓他留下。根據慣例，再留下一個帶傷的警衛給他當副手。不過玉米紅薯種子只有一半，合金管子菜刀也只有一半。角鐵圍欄什麽的沒有，林跡另外給他留了一堆廢鐵。

小城裡糧食種子不多了，林跡也是要留著一點備用的。這邊本就有種粟，可以用他們現有的種子補足種地面積。

角鐵這些東西林跡覺得以後可能有其他用途，留給少煥當廢鐵用掉了就太浪費了。

接下來的時間，林跡帶著少煥和另一個警衛和黑山的人持續溝通了幾天時間，確定了兩邊的組織關系，接下來要做的計劃，定下了俏娃和秉黃的親事等等。林跡基本把這個黑山部落納入了自己的控制了，才準備繼續自己的旅途。

幾日之後再次上路，林跡隻帶走了十五頭象，十五頭鹿。

茂部落的人減到了十五人，除了死了四個之外，還有一個傷者不能行動，留下和秉黃作伴了。不過林跡這邊除了自己的十八人外，黑山部落另挑選了十二人成了他的警衛。因此林跡這邊變成了一象兩人。

穿過怪鳥產卵的樹林往北去，依舊是一馬平川的地形，幾乎都是稀樹草原的景致。原野上能見到各種野生動物的蹤跡。

這一回有了黑山的人做向導，他們還見到了不少的部落，和不少人有了交流。

在這些黑山勇士的宣傳下，林跡大戰怪鳥的傳說也漸漸在這片土地上傳開了。那個騎象圈養雪怪的男人成了這片土地上最英勇的存在。

這傳說裡，焙陽只是配角，這讓他越走越是沉默。幾乎相似的景色，幾乎同樣貧瘠的部落，焙陽似乎已經對前路失去興致了。

但看到林跡每天走得興致勃勃，每天做著記錄，他又不舍得就此提出回去。因為他覺得林跡在前面說不定會遇到什麽好東西。他是不想錯過的。

而這一路上，林跡對茂部落的訓練還在繼續，同時加了對黑山人的訓練。

或者是林跡在黑山部落的時候，對焙陽有所愧疚，後面的路途之中，一切都對焙陽多有傾斜。

他總是給焙陽喝最好的酒水，吃最精美的食物，住最好的帳篷。他甚至弄了一輛三輪車出來給焙陽代步。平時讓鹿拉著走，看到前途平坦的時候，也跟打火跟焙陽溜上一會。

焙陽舍不得回去，跟這些待遇也有很大關系。只是焙陽嘴上不承認就是了。

這一日走到了平原的盡頭，終於遇到了連綿的山野的時候，林跡停下了隊伍，拉著焙陽上了一處山丘。

山上風景無限，讓人看了心曠神怡。南面是茫茫原野，北面是重嵐疊嶂，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走到了世界的盡頭。

林跡指著南面問焙陽道:“一路過來，你看懂什麽道理沒有?”

焙陽跟不少林跡的思路，有些茫然道:“什麽道理?”

“你看了那麽多部落，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妥?”

“他們都很小?”

“這是一個。而且他們都很窮，沒有一個部落能像華夏那樣是不是?”林跡引導著談話的節奏。

“這很平常吧?”焙陽不知道林跡要表達什麽意思。天底下，華夏那樣的地方大約只有一個。其他地方的部落不都一樣窮?

林跡道:“站在更高的角度看，我們都在摸索前行。在我沒有來到這裡之前，他們和你們茂部落這樣都是很平常的，因為你們這樣可能要再過了幾百幾千年才會有所改善，過上現在華夏那樣的生活。但是，我來了，我覺得這樣實在是太可憐了。所以能給你們帶來一個新的選擇。只要你們能跟著我走，我會帶領你們盡可能擺脫饑荒和疾病，過上另一種生活。”

“就比如你，在知道我們華夏之前，你知道有鋼刀這種東西嗎?知道酒水的滋味嗎?知道食物經過不同辦法的烹飪的各種不同的香味嗎?知道車輪帶來的便利和舒適嗎?你能讓你的部族完全不為饑寒而死嗎?”

這一回，焙陽終於把林跡的話聽了進去，也弄清楚了林跡的意思。

焙陽指指自己道:“你讓我歸降於你?”

林跡笑著點了點頭:“要是你同意了，我帶你繼續往北。那邊有一片新的世界。”

要是焙陽不同意，林跡沒有說，他也沒有拿槍出來。但他知道焙陽知道他會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