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陽歷的九月的時候，秋風已經將草木吹黃了葉子。出霞從外面回到了勾湖邊上。

按說她不用去那麽久的，但她看完姬林帆船河道等，又去周邊附庸部落看了個遍。

姬林的道路，帆船，將熟的莊稼等自然給她頗大的衝擊。她去周邊部落查看，只是臨時起意。從某個角度來說，她多少還有些想質問這些部落隱瞞人口的意思。

只是她一路看下去之後，卻漸漸發現自己真沒質問的資格。

她一直生活在虎蠻腹地，雖然經歷過會獵這種慘烈的爭鬥，其實卻沒怎麽經歷過挨餓和寒冷，只要回到部落之中，也基本不用擔心什麽安全的問題。

在她想來，虎蠻人能過成這樣，姬林還能過得比虎蠻好，其他的附庸部落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她出去之後才發現，虎蠻的那些附庸部落有的過得確實不錯。但大多數卻比她想的要慘很多。

夏秋之間，按理說是食物最豐盛的時候，但一些部落為了存儲食物過冬，這個時候依舊在吃草根樹皮。

她看到幾歲的孩子為了抓一窩老鼠，挖了一個能埋得下人的深坑。也看到枯瘦的老者為了一點漁獲，徒手舀幹了整個水窪裡的水。最後，他們卻沒有把收獲吃掉，而是弄回去烤幹了做過冬儲備。

而這些部落被野獸襲擊的，跟周邊部落衝突的，部落內部各種仇殺的，一路之上也見了不少。

但這些部落大部分都建好了，或者正在建牆高但並不太寬敞的寨子，寨子內部也建起了少許結實的木愣子房。

見到他們這些“姬林”的人來，這些部落的人熱情地不像樣子。他們不住感謝姬林的人的恩情，拿出最好的食物招待他們。

說有這些寨子，部落就不用擔心野獸襲擊了。不用會獵的話，男人們也可以英勇狩獵了。並自豪告訴出霞等人，只要去勾湖邊的男人回來，他們就有武器可以獵殺長毛象過冬了，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冬日裡挨餓了。

這個時候出霞才明白，之前虎蠻帶著他們會獵，他們非但沒有獲得什麽好處，反而因此這個多了不少痛苦。

看到這些，出霞哪還有心情去質問他們隱瞞人口的事情?

她後面依舊一個個部落看過去，心態也全變了。

她不再想質問這些部落，而是想看看這些人的寨子建得如何，能不能在下雪前建好寨子抵禦北面來的獸群。她還讓墩木把舍不得和姬林交換人口，沒有建寨子的部落統計起來，準備回去和林跡商議，能不能給這些部落先建寨子，用其他物資代替人口交換青銅器等。

她回到勾湖邊的時候，還把虎阿蠻和幾個阿姆一起帶了過來。根據慣例，他們虎蠻的人這個時候就要在勾湖邊聚集，進行會獵以及進行過冬準備了。今年不會獵，但怎麽安排虎蠻的人，虎蠻內部其實也難於取得統一的意見。所以虎阿蠻等人也想問問林跡的意見。

而他們回到勾湖邊的時候，這裡的場面也已經變得和往年不同了。

西面和北面的城牆已經建好了。如龍一般橫在會獵通道的土地上。東面和南面的城牆正在建設當中，不過為了在雪前能夠讓城牆合攏，這兩邊的城牆隻建到三米高。但也已經長長地延伸出去了。

走進還沒有安裝城門的門洞，一條大道穿過被城牆圍起來的玉米地和菜地通往城裡的中心位置。城中心是一片被預留出來的玉米地，十字型的大道通往四邊的城門。

在城中玉米地周圍，是一片片連同原來的木愣子房在內的幾千棟房屋，看著便讓人覺得眼暈。

如果沿著四邊的通道往城外看，

也會看到會獵通道上颯颯而立的玉米，正等人去收獲。坐在鹿背上的虎阿蠻被高大的城牆先震撼了一把，進城後看到城裡一望無際的玉米地和菜地，感慨道:“所以，這就是啟子建城的意義?”

在她看來，建城種植這些，真是再好沒有了。這樣一來，就不管什麽野獸也不能來偷吃這些莊稼了。

墩木在林跡身邊待得長，知道更多的關於城市的規劃，解釋道:“城裡種植那是暫時的。等城裡人多了以後，這些東西就會慢慢移到城外去。城裡隻住人。”

“哦?”虎阿蠻進城後看著遠處依稀的城牆，心說這裡得住下多少人?

再往裡走，看到了被房屋圍繞的城中那片玉米地，虎阿蠻又露出了不解之色:“這裡為何不全建了房子?”

墩木道:“跡說這裡會建成中心廣場，就是給大家集會用的。還可能種一點樹，建王宮什麽的。”

“種樹?”虎阿蠻心說這裡種樹確實方便大家取用，但這麽點地方種的樹可不夠這麽多人用的。難道啟子還有什麽樹能夠取之不盡的?

聽聞虎阿蠻來了，青姆和藍姆忙迎出來，將虎阿蠻接到道路旁為她建設的大房子裡。

這是一處高大的青磚瓦房，有透明的玻璃窗戶，內部擺放著從小城裡拿出來的皮椅圓桌等。邊上有獨立廚廁房間等。不過林跡根據青姆的要求，在屋子正中給盤了一張大炕。虎阿蠻可是不會住小房間的。那些小房間只能給蠻衛或者阿姆住了。

虎阿蠻一進這個屋子就喜歡得不行。這屋子裡抹了石灰，又有玻璃窗透光，裡面和外面一樣都是亮堂堂的，這可比帳篷光亮太多了。

炕上已經鋪了厚厚的皮毛，桌子上也已經擺下了不少這裡新種的菜蔬，虎阿蠻這裡摸摸，那裡看看，很快被扶著坐到桌子邊上。

他們圍著圓桌吃飯的場景， 和一群猴子圍著圓桌吃飯的樣子也沒什麽區別。只是他們不會爭搶而已。

林跡到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每人捧著一個菜碗在吃的情景。自己碗裡的吃得膩了，就和邊上的人換一下。

這讓林跡覺得自己拋了個眉眼給瞎子看。他倒是忘了，虎伊兒去東面查看玉米的情況了，估計要晚上才回來。青姆出霞等人沒有圓桌吃過飯。

出霞捧著一盆菠菜在吃，用手翻找半天看到一點肉沒有，還瞪了林跡一眼。後來見林跡和虎阿蠻等人打過招呼，她大約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碗對林跡道:“有事情問你。”

“你說。”林跡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

“那些來這裡做工的男人，你能不能教他們強弓的製作方法?”出霞道。

“這是為何?”林跡完全理不出出霞說這個的目的在哪裡。

出霞微微歎氣道:“今年不會獵，你們又給他們分發青銅長矛，他們就會想著去獵殺長毛。但只要長矛哪裡夠?你教了他們強弓的製作，他們便能多一樣武器，也多一點把握。”

她是真的同情那些部落的人，才提出了這個要求的。現在合木弓的做法虎蠻也會了，但在這裡，必須得林跡同意，這些東西才能快速教下去。說不定林跡組織個教學，一下子就全教會了呢。

“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安排下去。”

出霞點點頭又問:“我看有不少部落還是沒有自建寨子，冬日少不了被長毛或者長牙襲擊，我想問問你，你能不能先不交換人口，將青銅器給他們，幫他們在雪前把寨子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