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狐疑地望著女兒:“你問這話是什麽意思?莫不是你還真想嫁給這嚴岑不成?”
杜方菲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
“你這……”陳氏頓時氣壞了,左右看看,想找個掃帚打杜方菲,可一進沒找著,她順手操起枕頭就朝杜方菲砸去,“我打死你這不爭氣的,你莫不是被富貴迷了眼?我怎麽生出你這樣的東西?”
杜方菲也不閃不避,就這麽直挺挺地站在那裡,被枕頭砸了個正著。
好在現在是冬天,陳氏那枕頭裡塞的是她以前老棉襖裡拆下來的棉花,還算柔軟。要是夏天的竹木枕頭,她臉上非得砸出個傷口不可。
陳氏砸了女兒,又有些心疼。她用力地拍打著床板,恨鐵不成鋼地道:“你……你真要氣死我不成?你到底是怎麽想的,說!”
見杜方菲垂著頭又是一聲不吭的樣子,她恨得走過去用力打了她幾下:“你再這副死樣子,你就給我滾出去,從此後我就當再沒你這個女兒。”
杜方菲含著眼淚,“咚”一聲跪到了地上,哽咽著道:“娘,我是家裡的長女,護著妹妹們是我的責任。我不能什麽都推給寧哥兒一個人擔著,就這麽甩手嫁了人。寧哥兒現在擔著一家子的重擔就已夠累了,要是往後事情暴露出來,卻沒人幫她一把,她可怎辦是好?”
她抬起頭,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那嚴岑雖不是好東西,至少他敢跟那關山長相抗衡。如果我嫁了他,到寧哥兒的事敗露之時,關山長責罰於她,嚴岑還可以護著她。嚴家也是世家大族,有他們護著,關家也不好拿她怎麽樣。”
陳氏正為女兒先頭的話心神俱震,但聽到這話,她忍不住拍著床板道:“天真!那嚴岑是個什麽樣的人?狼心狗肺,唯利是圖。他過來提親,是因為寧哥兒是關山長的弟子,他想離間寧哥兒和關山長的關系,想膈應關山長。娶了你後,他會對你好?咱們家出了事,能靠得到他?到時候他不落井下石,把你休回來就不錯了,他怎麽會幫寧哥兒?”
“想離間寧哥兒和關山長的關系,讓關山長不重視寧哥兒,豈不更好?”杜方菲雙膝挪動,挪到陳氏面前,“娘,你怎麽隻盯著眼前的花團錦簇,就不想想未來呢?寧哥兒現在表現得越好,越得到山長的重視,她往後的處境就越艱難。要是她在書院裡無聲無息的,不做那出頭的椽子,倒還好辦些,到時候直接說考不上童生,回來種田就好。在鄉下呆幾年,沒人注意,以後再想個辦法,遠遠地找一門親事就是。”
“可是,她為了把咱們帶出來,不得不表現得好些。現在每日都被山長盯著學東西,過兩年定然要她考功名的。到時候她怎麽辦呢?她年紀最小,本應該是我們護著她才對,現在卻靠著她從杜家出來,又過上現在的好日子。完了到頭來還讓她承受所有的壓力。”說到這裡,杜方菲泣不成聲。
“苓姐兒、蕙姐兒不知真相,還能心安理得。我作為大姐,又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怎麽能光顧著自己,安安心心地出嫁,什麽忙都幫不上呢?那許家,跟咱們差不多,什麽權利都沒有,即便那許成源考上了秀才,那又如何呢?能幫得了寧哥兒什麽?嚴岑雖不好,但他好歹是嚴家人。關山長得知真相,礙著嚴家,也不敢把事情做絕,最多喝斥幾句,將寧哥兒逐出門牆便是,至少不會為了遮醜,悄沒聲息地把人弄死。”
“不、不不會吧?”陳氏聽得這話,整個人僵直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因著杜錦寧的胸有成竹,又因離杜錦寧成年還遠,又有三個女兒要安置,陳氏下意識裡地覺得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總會想出辦法的。她從未想過關樂和為了遮醜,會把人給弄死。
“怎的不會?這些讀書人,最講面子。您就瞧瞧這次的事,那嚴家就為了下關家一個面子,那樣為難寧哥兒,還想出這樣的計謀來算計咱們家。關山長為避免別人笑他有眼無珠,連男女都分不清,難道不會下狠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娘,咱們賭不起。”
“不不不,不會的,一定不會到那個地步的。”陳氏心慌得厲害,卻仍連連擺手,“寧哥兒說過,她會裝病裝死,到時候再想辦法換個身份,不用你去跳火炕。我不能為了以後那還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情況,就把你推到火炕裡去,寧哥兒也不會同意的。”
“也不一定是火炕,不過是去做後娘,沒什麽大不了的。以前那樣難的日子我都過過來了,還有什麽日子是過不下去的呢?我嫁過去,會想辦法籠絡他的,娘,我會想辦法把日子過好的。”..
陳氏心裡已亂成一團麻。
她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這件事,不用再說了。就算一切都像你說的那樣,但剛才關山長已寫信給縣太爺了,要拿掉嚴岑那廩膳生的身份,他恨咱們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善待於你?你嫁過去就是他的人了, 萬一他把你往死裡打,我跟寧哥兒怎麽辦?看著你受罪,你又讓寧哥兒如何自處?不行不行,萬萬不行。這話不要再提了。”
“其實我也不是非嫁他不可,我只是希望娘不要給我訂下許家。再等一年,一年的時間,我想看看有沒有機會能嫁到這些世家大族去。如果沒機會,明年的這個時間,你想把我嫁給誰,我都沒有意見。”杜方菲表情堅毅。
“這……”陳氏猶豫著,望著女兒這張秀美的臉,終於點了頭,“那、那好吧。”
杜方菲這才抹乾眼淚,站了起來。
出門前,她又叮囑:“娘,這件事,您千萬別跟寧哥兒說,她肯定是不會同意的。還有,您找個理由,讓許家師兄別再來了。”說著,她開門出去。
陳氏呆呆地坐在床前,跟泥塑一般,眼淚一滴滴地往下落。
一邊是杜錦寧,一邊是杜方菲,手背手心都是肉,這叫她怎麽取舍?古代農家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