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部的蠕動讓四娘想起了來此的目的,她趕緊用手摸摸肚子,又用兩個手指作出筷子的樣子在嘴邊扒拉了幾下,於是騎馬的人們就笑得更開心了。
離著老者近些的騎士進言說:“這幾個流浪的野人來得正好,我們把他們扣了乾活吧。”
老者苦笑道:“往年抓了有好處,大不了冬天丟出去節約吃的。可是今年瘟得牲口都死了一半,老天還一直不下雨,旱得牲口也都不怎麽長膘,連狼都被餓得跑別處去了。
咱們部落如今缺的是吃的,而不是勞力。哪怕弄他們來乾活也隻是在提前耗費過冬的食物,不劃算的。”
騎馬人便又說道:“那就現在趕走唄。”
老者手一揮說道:“噯,怎麽也得留一晚上,不招待客人會被嘲笑的。”
停了一下他又低聲說:“紅草家死的那隻小羊也沒找出原因,外面又沒了狼,不挖坑埋掉的話還會起瘟的。就用那隻小羊招待他們好了,明天再讓他們帶著剩下的部分離開。”
眼睛一直滴溜溜轉的金頭湊到四娘身邊,悄悄地對她說:“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啥,但我怎看這些人的臉色有些不對呢。”
四娘當然早就看出來了。但是被這麽多騎馬盤弓之人夾在隊伍中行走,她隻有撂翻兩個人的把握。
所以一旦動手就會被其他人跑開攢射的。她隻好一邊強做微笑,一邊咧著嘴說:“笑,微笑,管飯就行。”
於是這兩個遠方的來客就在主人們前後左右的護送下作出了感謝的笑*馬的主人們自然也都還以了友善的笑容,並發出了親近爽朗的笑聲。
這幾人就在一波又一波的溫馨和睦中一起進入了村子。
雖知這些家夥們意圖不善,但是還是放不下幫裡兄弟的事,那腳印是一直向著這個方向來的呢。於是四娘就對著一位看著較為和善的人打起了手勢。
她先比劃出兩根手指,拍下自己又拍下金頭,意思是自己和金頭兩個人。再伸出第三根手指,意思是還有一個夥伴。然後用另一個手的食指和中指向下,交替比劃了兩腿走路的樣子,方向是朝向這個村子。意思是他們是來這裡找走失的夥伴的。
那個騎馬的看得很認真,還邊看邊連連點頭,可是在看完後卻又趕緊搖搖頭表示沒看明白。四娘沒法子,於是隻好再演示了第二遍。
那個騎馬人於是恍然大悟地對老者說:“老爹,這蠻子說給兩隻羊他們就幫著乾活,給三隻羊就加入我們部。”
另一個騎馬的在剛才也看了陣四娘的手勢,他哈哈一笑地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那女的說他們倆要遠行,所以向咱們討要三個羊腿。到時候一人吃一個,走的時候還要再帶走一個。”
其他騎馬的有讚同前一個的,也有讚同後一個的,還有提出自己看法的。隊伍因此便噪雜了起來。在前領路的老者聞言就驅馬轉到了後面停下。
四娘心知這才是管事的,於是趕緊再用手比劃了一遍。
“他們是來找同伴的,帶他們過去。”老者說完後就再不想理會沒譜的客人和自己不成器的後輩,於是雙腿一夾馬腹,當先揚塵入了營寨之中。
入寨後這二人就被帶到了一處帳篷裡,其中正有一人在呼呼地大睡,看其衣著面容正是走散的幫眾。至此他們才終於放松了下來,再也不管是不是正身在別家腹地。
反正自己人少怎麽都得聽主人的,就是被抓了當奴工也得管飯啊。
四娘當先就找了個有軟皮子的地方,
怎麽舒服就怎麽躺地眯瞪起來。等她快睡著的時候,心頭迷糊地閃過一個念頭:“原來不是矮糧倉,是他們的毛房子啊。” 金頭也是走了差不多一個白天了,所以也跟著一起躺倒了就睡,沒過多久二人便相繼入夢。在夢中他倆又是呲牙咧嘴翻身扭動的,又是流著口水磨牙大嚼的,也不知到底是夢到了些什麽。
期間部落裡安排著人送來了一條烤羊腿,掀開帳篷後才發現他們竟然都睡著了。送肉的女子本不想打擾這幾人悄悄離開的,卻沒想到這三人在聞到肉味後幾乎是在同時就半坐了起來,將她嚇得跺著步子就是一小跳,差點將羊腿向這幾個詐屍的砸過去。
“肉啊……”四娘他們三人都直勾勾地盯著門口的女人,剛清醒的眼中只看向她雙手所捧著之物,這條熱騰騰地還冒著熱氣的羊腿怎麽看怎麽招人疼。
不過他們幾人雖都惦記著吃肉,但在清醒了一些後還是趕緊站了起來,都對送餐者又是拱手作揖又是雙手合什地表達了謝意,感謝她為自己送上了吃食。
雖然他們幾人是又餓又累的,但至少是在送餐的女人將羊腿遞過來之前保持了應有的克制,也算是沒有把河青城父老的面子給徹底丟光。
部落的女人將放肉的木盤子放下,卻見這三人竟都是直接上手吃的。一雙肉掌抓在羊腿上待不了多久,剛烤製好的肉塊將他們給燙得是無從下手,隻好連連地呼口吹氣,希望溫度趕緊降下來。
那女人搖搖頭嘲笑道:“你們竟都不帶刀的麽?吃東西也不會的人還怎麽活啊?也不曉得你們到底是怎麽在草原上行走的。”
笑歸笑,自覺身為主人的她還是沒有再多計較此事,而是掏出了自己的刀子為客人割起了肉。
眼尖的四娘見她在分肉時用的竟然是骨刀,便用目光對著二人示意了一下。金頭等人在她的提示下也都看到了,但是沒有立刻吱聲。
當羊腿被切到一半的時候,金頭還是忍不住地先說話了:“這個村子裡好像很缺器物的樣子,你看盤子是草的,就連刀子也隻是骨頭做的。”
四娘一挑眼先看向分肉的女人,見她好像也是言語不通的樣子就放下了心,然後認真地對幫眾說道:“這裡的人都這麽窮了還如此熱情地招呼咱,可見都是好人,以後一定要好好地做報答!”
金頭和另一個幫眾便點頭應道:“嗯!必相報!”
那部落的女人看著他們煞有介事地對答,便湊趣笑著說:“也不知道你們在說啥,切好了就趕緊吃吧。”
三人見部落的女人笑著說話,他們也趕緊陪笑著算是回禮。當一通風卷殘雲般的進食之後,吃飽的幾人都滿足地躺在地上休息,還摸著肚子直哼哼。
直到送餐的女人走了之後,四娘才跟那個先到了此處的幫眾說上話。她不客氣地教訓道:“昏啊,你說你怎麽就這麽昏呢?連方向都搞錯了,那是跑得越快越迷路啊,咱們為了找你都跑到白首山的北邊了!你說咱河青城裡的誰跑到過這麽個地方?”
這句話就說明被找到的幫眾隻是個有名無姓的國人,單字名昏。
羞愧的昏摸著頭不好意思地認錯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挺害怕的,一直都覺得那麽黑的地方總有啥背後在看著我。一害怕我就跑,然後跑起來就出汗,然後就不怕了。”
金頭聞言哈哈一笑,樂呵地插話:“噫……你也有這種感覺啊?我小時候也這樣。我教你個招,下次你再覺得是背後的啥玩意在看你,那你回過身跑就是了。反正都覺得是在自己背後嘛!要是覺得有東西在前頭看你,你不得倒著跑?”
昏非常感謝他傳授的經驗,於是連連點頭謝道:“是,金頭大哥說的是。”
金頭一得意,就吹起了牛來:“我給你說啊,當年……”
四娘卻嘲笑道:“你回過身跑也是覺得動靜在腦後啊,說得就好像隻有你害怕過似的。”
不過飽食後的她也懶得多說,覺得這會讓自己顯得很蠢,明天還要殺回去收拾局面呢,多休息一陣才是正事。她在躺下休息時便開始在心中回想今天的經歷並作檢討,這是她從小時候當孩子王時就養成的習慣。
要達到目的就得先謀劃,要謀劃就得盡可能地掌握線索。但是四娘的檢討隻是在玩耍時摸索出來的個人習慣,更多的較為偏向漫無邊際的意識流亂走,所以能起到的幫助要略有限一些。
“一定要打回去收拾黑棍那幫混蛋,把他們統統釘在青木的最高處!嗯……吃的要備好,家夥事要準備好。還有黍也走散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回來。
那個怪人口音跟這裡明顯不同,回去了就放掉好了。他身上的夜明畫太金貴,拿了不好脫手,火味黑罐嘛……說不定什麽時候能用上。
這裡牲口多而糧食少,正適合買賣。還有那個老頭拿著的箭尖是骨頭的,還有那把骨刀,這麽重要的地方用骨頭說明他們這裡缺金啊。
他們的衣服都是皮子,布料一定能賣出去。這裡樹少一定缺木頭,不過運過來不劃算,做成家具賣過來也許能行。還有……”
四娘本就一身疲勞且受了點輕傷, 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再加上飽食之後還勞心地胡思亂想,於是沒過多久就呼呼地先睡著了。
所以她在吃飽之後將如何殺回去的想法隻是開了個頭,然後就滿腦子地隨性瞎跑,而有關如何殺回去收拾局面的打算是直到睡著時都沒怎麽多想的。隻是直接就從吃喝完畢準備家夥,然後再直接跳到了將黑棍他們釘在枝頭上便算了事。
中間的步驟竟是一個都沒有想過的。
次日他們三人就在畜群移動的聲音中恍惚著醒來了。
用過早飯後從帳篷外進來五個粗壯漢子。先是給他們塞了幾塊用繩子捆好的羊肉,估摸著起碼有半隻羊的重量,然後就將他們送出營寨外。
金頭喜道:“他們怎麽知道咱要走的?還送吃的嘿!四娘你昨天跟他們提過了?”
三人在離開這個部落時正看到一群又一群的牲畜堆擠在一起,“咩咩哞哞”地叫著準備離寨。他們一看這麽多會行走的肉擠在一起,就努力忍住不讓口水失控,心中想的全是蒸煮煎炸烤等各式烹飪方法。
四娘心想:“你沒提,我也沒提啊。不過這事情還用得著問麽?就算是我有這麽多牲口也不喜歡吃白飯的啊。”
但她吃也吃了,拿也拿了,再說人家的小話就太沒良心了,於是嘴上隻是讚歎這裡牲畜眾多,村民竟然天天吃肉之類的好話,並沒更多的事情。
說著說著她突然上起火來,便咒罵道:“黑棍你個陰險混蛋!竟敢搞背後突襲!活該你沒有吃肉的機會!咒你一輩子都吃不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