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披甲城兵便步而行,起伏不一的隊伍看上去有點散亂。此時並不需要給誰長臉,所以他們也不需要故意將腳步合在一處。這樣的行走要隨意許多,而且也可以讓製造出來的聲音特征不是很明顯。
再稍遠一些就會覺得聲音模糊成了一團,聽上去也就不容易同軍陣聯系在一起了。只有他們攜帶的武器會時不時的同護甲碰撞在一起,這才會將掩藏的猙獰泄露出一些。
不過就算他們刻意低調行事,但在隊列行進中還是充滿了力量之感。
青銅製成的戈頭閃耀著金色光澤,在反射陽光時更是顯得金光燦燦。列裝的步戈都是等身高,在行軍中被斜向後地搭在肩頭。這種姿勢較為省力,同時還會將戈頭樹立在高於頭盔的空中。在遠處看去就如同是落日時的河面,下方的頭盔則如同是淺灘下的許多圓石。
城兵們裝備了進攻武器,同時也配發了提供防禦的盾牌。這些盾牌都是包蒙了皮革木盾,在作戰中通常裝備在左手上。撐起後可以為頭胸提供相當程度的防護,能夠抵擋部分兵刃矢石的殺傷。
在每人的背後還背負著三根短梭鏢,可以用來補充投射能力的不足。在隊列中另有披甲軍官二人,他們每人指揮一個百人隊,故而並不用承擔太多的戰鬥任務,所裝備的只有盾牌和腰間的金劍。
但有城兵出動,縣令馮潮必會在隊中跟隨,以此強調他對這支武裝的指揮。
只是他全身金甲金盔帶金刀,威風凜凜的同時也在不停地流著汗水,在士氣上似乎起到了負面作用。這麽重的全套裝備顯見是極大的負擔,所以唯一的騎馬待遇便由他來享受。
在城兵之後便跟著一隊捕快,再之後則是一隊衙役。
他們俱都是裝備齊整志氣揚,顧盼得意心氣足,如同是即將去立功得賞一般。不過在他們看來也差不多了,有這麽多城兵在前面壓場子,還有誰敢炸刺?捉拿那些搗亂之人自然是妥妥的,功勞稍微撿一撿的不就有了?
行在隊列最後的則是一些吏員,他們也被帶出了公門。
這些人雖然說都是文員,但是卻沒有誰是柔弱之人。平時處理的文牘都是許多沉重的竹簡,每天需要搬來搬去的都不輕松,相當於輕體力活。而且全城軍訓的時候他們也不能落下,所以在配發棍棒後也能有一戰之力。
可問題就在於他們都是空手的,只能尷尬地跟在隊伍後方。在得令離開公門時沒人給他們發下棍棒,也沒有人去問他們是否需要武裝,似乎是被遺忘了一般。
故而在這支隊伍中便有很多人都面色凝重,心情好不起來便都陰沉著臉。與前方的城兵及捕快衙役的躍躍欲試相比,他們要顯得垂頭喪氣一些。
那不過是許多人在毆鬥罷了,哪裡需要這麽大的陣仗?不論是哪邊獲勝都得對公門保持尊敬,一隊捕快喝令繳納罰金便足矣。
若是勝者忘乎所以地不敬捕快,那就是不敬捕快身後的公門,然後便可以出動城兵做彈壓,這樣才說得過去。可現在卻是未作任何接觸便要動手!不僅是公門齊出,就連城兵都被縣官給帶了出來,這竟是打算直接就要強力彈壓了!
不按規矩的行事就顯得非常粗暴,讓他們都在心生反感的同時有些惴惴。這說明馮潮要搞出點不同一般的事情,難不成他是胃口大開,打算把兩邊都給一起燴了?
識字的人不是從地裡頭長出來的,文吏這個群體雖然身處公門,不過他們大都是城中大戶供養出來的,所以自然是更加傾向大戶們的利益。故而許多吏員們想到糟糕處都是心情沉重,
在行走中也鼓不起多少的氣勢。姚浦澤也在這其中隨眾而行,不過他的心情卻是有好有壞。
因為自家族長作出了主動回避的舉動,所以並未使得姚家卷入其中,那麽此次的板子也就打不到自家身上。不過看這馮潮的吃相可真不怎地,怕是血盆大口一張就會撕扯下不少的肉來。
也難說等獲得許多罰金抄沒以後,縣令會不會食髓知味更加貪婪,以致轉頭再衝著自己家下嘴。到那時其余大戶都已受損,固然是趴在地上喘息掙命, 可說不定就更會樂見姚家也遭殃,恐怕屆時一個相助的都不會有。
家中避過了此次打擊的尚是如此心情,就更不用說那些家中即將待宰的人了。
這些吏員們各有心思,跟在大隊的後面還時不時地在竊竊私語。但他們畢竟是一盤散沙,同城兵相比既不能結陣而戰,也沒有擰成一股繩,所以就只能跟在後面相隨,全由前者在縣令的驅策下帶著走。
此時前方已進入了一處較為寬闊的主街,先行的城兵卻在帶隊軍官的引導下過而不行,而是在橫穿之後另擇了一條偏街行走,繼續進行較為隱蔽的移動。
按說主街最為寬闊,能容更多人同時並行,而且還較為平坦少雜物,在其中行走自然能獲得更高的速度。不過馮潮在出動前已經清楚交待過,此次行動重在突襲,千萬不可將那些要對付的人給驚走。而主街的寬闊通暢恰恰不方便隱蔽,大隊行走其上容易被遠遠地望見,故而只能特意避開。
故意選擇偏街行走雖然會多繞幾個彎,但是只要能做到突然襲擊就算達成了目的。試想直到快要動手前才讓隊伍現身,想必在出其不意上就能驚住許多人了。
大戶們陽奉陰違、消極抵抗的事情早讓馮潮不滿了,甚至敢於在城內主動挑起群毆之事。這正說明他們是非常狂妄的,若是嘗到甜頭了又會不會挑釁公門呢?
當然壞事也能變好事。這麽大的動靜全城都能聽到,正好借此由頭將兩邊都一起給整治了。任誰也不能理直氣壯地做辯解,而且還能讓府庫變得更加充盈,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