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天目瞪口呆,她記得她爭強好勝的時候,劉好好還批評她來著,現在怎麽又成她最欣賞的地方了?
“自己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都勇於表達出來,總比什麽都悶在心裡好,更不要勉強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情,或者逼著自己放棄喜歡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要靠我們自己去主動爭取的,悶在心裡,什麽都不說,別人不知道你的想法,還真當你事事都不放在心上,事事都心甘情願讓給別人呢。”劉好好看著劉學習,“顧慮別人的感受是對的,但是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比你更愛你自己。”
這話說的很拗口,劉天天捧著自己的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回過味來。
“可是大姐,我覺得你就很愛我們啊。”捅螞蟻窩的劉向上突然插了一句嘴,“你去趕圩的時候,給我們帶好吃好玩的,都沒給自己帶什麽。”
“那是因為我對那些並不像你們那麽感興趣,而且帶東西回來的時候,你們的笑臉會讓我覺得歡喜滿足,這種滿足感遠比我自己吃好玩好,更讓我開心,說到底還是為了我自己。”
劉向上不大理解世界上怎麽會有人以成全別人為樂。
“這並不是重點,我要讓你們知道的是,我雖然愛你們,但是我更愛自己,我不會為了讓向上娶媳婦,就把自己便宜賣掉,更不會為了這個家犧牲我自己的權益,我希望你們也能這樣,為了別人犧牲奉獻自己,沒你們想象的那麽偉大。”
劉好好的話太過涼薄,對三個長期接受忘我付出,無私奉獻教育的孩子來說震動不小。
“人隻活一輩子,每一個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沒有誰生來偉大,就該讓人奉獻自己,也沒有人生來卑賤,就該為人付出一輩子。好好愛自己,好好對自己,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才對得起你們來這世上一遭。”
劉學習沉默著,但是劉好好知道她並不是沒把這些話聽進去,劉學習今天能夠說出不願意嫁人的話,就已經是她勇於表達自己最大的進步了,換作之前,就算劉長生他們要把她賣到泰康縣去,她都不會吭一聲。
“大姐,為什麽你都不去爭?你讀大學的名額,還有咱們小學的名額,他們都說應該是你的,結果後來都被人搶走了……”劉天天奇怪地說,“我覺得你如果真要去爭,一定能爭取到的。”
“如果我真想爭,當然有辦法,可問題是我不想爭啊,我知道什麽是我真正想要的,什麽是可以放棄的,所以不是每件事都要去眼紅,去爭取的。凡事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必有得。現在的大學,像李老師這樣的大教授都被下放到咱們這種地方來了,到裡頭能學到什麽真正有用的知識?還有那個轉正的名額,趙老師一家的生活也的確太苦了,這些錢對他們一家來說是雪中送炭,對我來說只能算是錦上添花,你們也知道我從來不甘心一輩子當個鄉村小學老師。我相信我會有更好的機會值得我去爭取,這兩個機會,我都不看重,所以我不去爭,你們看我現在不是有更好的機會了嗎?”
“你是說去公社的機會嗎?”
“公社也只是一個過渡而已。”她充滿自信地想了想,“你想要知道什麽是自己真正需要爭取的機會,就要把目光放得長遠一些,不要成天只看著眼前的一毛兩塊的,越是注重眼下的蠅頭小利,失去的就會是一塊大餡餅。”
“把目光放得長遠一些?”劉天天還是有些茫然,“怎麽放?”
“你好好想想自己的將來,將來自己想要做什麽,想要早早在農村嫁人生子,
還是……”“我想要進城去!所以我要好好讀書!”劉天天搶著答道。
“進城去做什麽呢?”
劉天天睜大眼睛搖搖頭,“沒想過。”
“那就好好想想,沒事的時候多想想自己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三十年之後的樣子,想想自己想要成為什麽樣的人,想想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多想想目光就長遠了。”
“三十年後?”劉向上感興趣地插嘴,“到那個時候我們肯定能吃飽飯了!天天吃海蠣餅!”
“三十年後,咱們生產隊肯定有拖拉機了,到時候下地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三十年後,咱們家應該能用上電燈了,到時候看書就不會被油燈熏眼睛了。”劉學習向往地說。
劉好好有些無語,貧窮限制了人的想象力,幾個孩子已經覺得自己想得很美了,可是現實更美, 他們的願望,可能十年之內就能夠實現了。
“劉老師,正好有你的信!”劉好好他們剛下山,就撞見了郵遞員小陳風塵仆仆地帶著信過來,“你們大目生產隊就屬你的信最多。”
“真是不好意思,辛苦你了。”接過信封,劉好好有些赧然地道謝。
“不辛苦不辛苦,我就是開個玩笑。”小陳也有些不好意思。
“肯定是我姐夫的信吧,”劉天天打趣道,“快看看寫了些什麽?”
“知道是姐夫的信,你還往跟前湊?也不害臊!”劉好好不用開口,在這種問題上,劉學習一向對劉天天要求得很嚴格。
莊立軍是個正經人,在信上從來不會說什麽風花雪月,那些一本正經的流水帳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但她不知道為什麽私心裡就是不想把他的信給別人看,哪怕是最親近的弟弟妹妹也不行。
算算時間,也該給莊立軍回信了,莊立軍雖然在軍營裡沒有什麽機會出來,但是幾乎每周都有信寄過來,但是這個月忙著雙搶,她回家後洗洗就往床上一倒夢周公了,哪裡還有精力回信,已經欠了三封信的債,今天得一並還了。
“大姐,你笑什麽?”劉天天眨巴著眼,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我笑了嗎?”劉好好摸著自己的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笑?有什麽好笑的嗎?
“對啊,笑得特別奇怪。”
“一定是你看錯了。”劉好好真的笑了,“你大姐我就算笑也應該是如春風般和煦,怎麽會笑得奇怪?”
劉天天無語了,大姐,你這樣自誇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