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兩個城裡人又羞又氣,可是又找不出一句話來反擊她,他們平時也就讀讀精選過的偉大領袖語錄,哪裡會真的通讀每一本領袖著作?
現在被劉好好這麽輕蔑地一激,之前讀的偉大領袖語錄在他們的腦中糊成了一團漿糊,除了羞憤之外再也說不出半個字,哪裡還想得到什麽話來反擊。
到了這個份上,誰還看不出劉好好不是個普通的農民。
那個男人自覺再待下去也是徒增笑柄,難不成還真讓劉好好去舉報他們?便拉了拉女孩子的手,有些狼狽地離開了。
“哼,就這麽放過他們,太輕松了。”劉天天不滿地哼了一聲。
劉好好微微歎了口氣,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凌厲,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大姐,”劉天天察覺到她的不滿,有些不服氣,“你覺得我做的不對?他們罵我們是狗啊!沒見過這麽看不起人的,真是莫名其妙,我們又不認識他們,無緣無故就來招惹我們,什麽人啊……”
“你今後會遇到越來越多這樣的人,人家只是路過隨口說了一句,你們就像被踩到尾巴一樣跳起來,未免也太敏感了,只有自卑的人才會這麽在意別人怎麽說。”她淡淡地說。
“反正我做不到你那麽好脾氣,別人都騎到我頭上來欺負人了,我還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那不就是你說的逆來順受?”劉天天還是一肚子氣。
“該出手時就出手,像今天這樣素不相識的兩個人,他們說了什麽根本礙不著我們,一笑了之就算了,你們何必巴巴地把他們的話往自己身上套?今後你們到了社會上,還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有的人就是這麽不可理喻地喜歡胡亂攻擊別人,只要他們觸動不了你的利益,就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和他們計較。”她的模樣出奇地冷靜。
那些攻擊誹謗,諷刺侮辱,血口噴人,冷嘲熱諷……她前世在政府部門工作見得太多了,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激憤,早就能對這些泰然處之了。
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完美得能得到全世界的擁護愛戴,站得越高,就意味受到的攻擊越多,就連美國總統都有一大幫反對者呢,對於大部分無關緊要的攻擊,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全當一回事,否則什麽事都別做,天天就負責和噴子們吵架算了。
劉好好站位高,可以不把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當一回事,劉天天他們卻忍不了,他們一心想進城,在真正的城裡人面前也有一種微妙的自卑,面對城裡人的嘲諷,這份自卑到達了極致,就成了憤怒。
劉天天別過頭去,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說到底兩個人成長環境和生活環境都迥然不同,劉好好不能體會她心裡的自卑,她也做不到劉好好這樣的泰然自若,雲淡風輕。
劉好好知道自己沒有說服她,倒也不著急,孩子們在年少時保持著一份尖銳的憤怒,未必就不是好事,時間最終會把他們打磨地光潤圓滑,有的時候沒必要太急著逼迫他們成長。
“走吧,別耽誤了時間。”草草吃完了乾糧,她帶著他們去了廢品收購站。
看廢品收購站的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獨眼老頭兒,應該就是莊立軍所說的鄭伯,老頭兒一個人獨居,因為住在廢品收購站裡,也無所謂放假不放假,此刻正和他養的一條老狗坐在大樹下乘涼,老頭兒躺在竹床上小憩,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蒲扇,看起來十分愜意。
“鄭伯,”劉好好輕喊了一聲。
老頭兒不耐煩地睜開眼,朝他們看了一眼,“做什麽的?”
“我們是莊立軍的朋友,
想來收廢品。”老頭兒總算睜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們,淡淡地說了一聲,“進來吧。”
“你們想要什麽?”老頭兒對他們並不算熱絡。
“想找書。”劉好好老老實實地說。
“在那兒,自己找去吧。”老頭兒隨手指了一堆書,“這些書還沒入帳,你們要是現在挑走,就按照收購價,一斤一分錢,屋裡頭的書已經入了帳,比這個貴。”
“謝謝鄭伯。”劉好好忙不迭道謝。
便宜的那堆書沒有被他們及時整理,就這麽隨手堆在屋外,每天受日曬雨淋,很多書都已經發脆發黃,甚至連字都看不清楚了,但劉好好還是一臉興奮,好久沒有見過這麽多書了,無論是在生產隊,還是在公社,都是報紙多書籍少的。
“來,你們也挑挑,有什麽喜歡的書。”劉好好招呼著三個孩子。
他們仨也是一臉震驚,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這麽多書,所謂“書山”也不過如此吧。
這些書裡有價值的並不多,尤其是適合劉好好看的,幾乎是沒有,但絲毫沒有減少她的興致,與其說是來給自己挑書的,不如說是給弟弟妹妹們挑書,除去那些常見的政治類書籍和沒有營養的課本之外,倒還真被她淘到不少寶。
幾本字帖,還有幾本初中高中的數學、物理和化學課本,這些課本是好幾年前的,和現在的完全不同,但是內容要比現在實在得多。
除此之外,他們把這堆書翻了個底朝天也找不到什麽有價值的書籍了,畢竟這年代書籍是個稀罕物品,連新華書店裡都沒有多少書,還能指望廢品收購站裡有什麽滄海遺珠嗎?至於那些有價值的古籍,恐怕幾年前就已經被人送到廢品收購站消化掉了,現在還真找不到什麽好東西。
劉好好遺憾之余,又覺得在意料之中,能夠找到這些舊書,已經是不虛此行了。
“大姐,快看!這些小書上有畫!”劉向上的聲音有些顫抖。
劉好好湊近一看,也吃了一驚,“這不是連環畫嗎?難得在這裡還能找到連環畫。”
“這裡還有很多!”劉向上驚喜地叫著,眼巴巴地看著她,眼中充滿了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