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小院,琴音繞繞,一首舊詞,卻平添幾分新意。
若是夜晚,此處又有多少權貴富賈前來?
不為琴聲,不為曲音,隻為一睹撫琴人芳容。
當然,其中也不乏真懂音律的,不過大多數人,還是為湊個熱鬧而已。
“這位姑娘,勞煩你傳個話,就說仲逸來訪”。
這日午後,仲逸來到穆一虹的住處。
出獄之後,其他人都見過了,唯獨還沒有來拜訪她。
之所以選這個時間,恰是為了清靜:白日裡,那些有權有勢的人,要麽忙於差事,要麽忙著做買賣沒空。
此時,正是說話的好機會。
丫鬟香兒眨眨眼睛,輕輕一笑道:“仲大人,香兒認得你,你卻認不出香兒,還‘這位姑娘’,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僅有數面之緣,雖知道眼前這位女子是穆一虹的丫鬟,但仲逸確實一時叫不出名字來。
“香兒姑娘說笑了,仲某前些日子被關入大牢,怕是此刻,腦子還未緩過神來吧?”。
仲逸笑道:‘你家小姐可在?是否方便見個面?’。
“真不愧是翰林院的大人,隨便一個借口信手拈來”,香兒故作嗔道:“仲大人大駕光臨,我們家小姐豈有不見的道理?”。
“香兒,不許胡鬧”。
二人言語間,卻見穆一虹從樓上走了下來:“還不為仲大人奉茶?”。
“是,奉茶,奉最好的茶”,香兒偷偷一笑,緩緩退了出去。
自從穆一虹來京城後,雖二人見面少,但也算偶爾能見面,漸漸的也就熟了起來。
“仲大人,怎麽今日有空?想起屈尊寒舍了?”。
穆一虹從香兒手中接過茶碗,親自端到仲逸面前:“聽說,你出獄後,擢升為翰林院侍讀,正六品,虹兒在這裡恭喜仲大人了”。
這個穆一虹,果真消息靈通,能量不小。
伸手接住茶碗,二人手指卻不經意碰到一起,穆一虹急忙縮了回去,仲逸快速托住碗底。
一杯熱茶,差點撒到地上。
咳咳,丫鬟香兒接連咳嗽兩聲:“小姐,我去備些乾果、點心來,先告退了”。
呵呵,好機靈的丫鬟。
仲逸將茶碗放到桌上,緩緩上前道:“出獄後才得知,唐馨兒之所以涉險自證清白,皆是因念及你的交情,仲某才能順利出獄,在此謝過了”。
穆一虹微微一動,並未言語,片刻之後,竟輕輕一歎。
“我與馨兒是有些交情,不過也是她明事理,知道誣陷大人對她自己也沒好處,我只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而已,仲大人不必言謝”。
末了,她轉而笑道:‘以仲大人的人脈,就是沒有我這個弱女子相助,也會安然從牢中出來’。
這話說的,有這樣的‘弱女子’嗎?
這麽一說,仲逸倒想起一件事來:“對了,那個叫馨兒的姑娘,聽說她離開京城了,她家不就是京城的嗎?”。
“呵呵,她說是京城的,就是京城的?看來你這個翰林院的侍讀,也挺好騙的嘛”。
穆一虹這才說出了實情:‘她祖籍是浙江杭州府的,也正是因為此,來京後,我們的關系才親密起來。不過當初離京時,還多虧刑部樊大人幫忙周旋’。
哦,原來如此。
穆一虹雖與爹娘分離,但從小在杭州長大,馨兒也是杭州府,二人關系親密,也就不足為怪了。
倒是樊文予,見面只顧著喝酒,連這事兒都忘提了。
“好好好,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宛平縣衙的事,馨兒也是無辜的,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是不錯的選擇”。
一盞茶的功夫,不知說什麽才好,仲逸起身而立:“既是這樣,那仲某便先告辭”。
“這就走了?仲大人未免太沒誠意了吧?”。
穆一虹一臉不悅:“此處,就這麽不受仲大人待見?”。
只顧著告辭,差點忘了正事,怪不得人家生氣。
仲逸急忙收住腳步,上前道:‘穆姑娘,當初,仲某答應替你打聽家中二老的消息,可如今依舊沒有結果,慚愧。仲某絲毫不敢有半點松懈,但凡有結果,定來告知’。
話已出口,仲逸立刻後悔不已:茫茫人海,又時隔多年,找兩個人談何容易,穆一虹自然知道此事不易。
同時,她當然不會相信仲逸會怠慢此事,否則,當初她就不會相托了。
上次去刑部請樊文予時,當被問及她與仲逸的關系時。
穆一虹曾說過一句話:仲逸,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為可信之人。
此乃肺腑之言。
“且不說爹娘之事,方才你說要感謝我,怎麽感謝?就撂下這麽一句話嗎?”。
穆一虹搖搖頭:‘仲大人,這麽沒誠意,可不像你的為人啊’。
這可真為難他了,仲逸知道:穆一虹是絕不缺金銀的,毫不誇張的說,就是他三個若一當鋪,也不是她的對手。
而除了財物之外,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麽方法,來作為答謝。
仲逸想著:要不,買個金銀玉飾之類的。
她也不缺這個,況且,穆一虹不像袁若筠,畢竟不是十分熟悉,冒然送此類東西,似有不妥。
罷了,將這個難題推給穆一虹自己吧。
思量再三,仲逸乾脆道:“穆姑娘盡管開口,只要仲某有的,或者能辦到的,一定兌現”。
“好,這才像我認識的仲大人,男人嘛,有時就要有男人的樣來”。
穆一虹也不客氣:‘既是如此,那虹兒我就說了,你務必要答應我兩件事兒’。
“何事?請穆姑娘明示”,仲逸急忙應道。
“仲大人不必擔心,這兩件事,對於你來說,輕而易舉、就可辦到”。
穆一虹輕輕上前,不慌不忙道:“其一,你若下次離京辦差,一定要帶上我。其二……”。
“不行,不行,這萬萬不可”。
話未講完,仲逸急忙製止:“朝廷下次何時派外差,我都不得而知。再說了,都是與衙門裡打交道,帶你一個女子,多有不便,這也不符合朝廷規矩”。
“那是你仲大人的事兒,我就當你答應了”。
不管仲逸如何辯解,穆一虹不由分說道:“其二,你即刻為我作文章一篇,題目由我出”。
這個不難,即便現作,即便是由穆一虹自己出題,對一個翰林院的侍讀來說,真不是什麽難事。
“第二件事兒,我現在就可答應你,咱們還是說第一件事兒吧,真不行……”。
仲逸還糾結於穆一虹的第一個條件,卻被她再次製止:“此事打住,我要出題了”。
哎,暫時只能如此了,誰讓欠著人家的情呢?
“鐵窗賦,題目就叫鐵窗賦吧”。
想了半天,穆一虹竟出了這樣一個題目。
鐵窗?這不是牢中寫的賦嗎?
對此,她還有一番說辭:“虹兒我也算閱人無數,但像仲大人這樣才學過人、謀略過人,還是第一次見。衙門的大牢,因你入獄,我也是第一次去”。
末了,她用好奇的神情說道:“我很想知道,這‘兩個第一次’加到一起,會怎麽樣?”。
若說之前,對穆一虹是刮目相看,現在,簡直要崇拜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