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飯之後,仲逸慢慢悠悠上街。今天不用去翰林院,只因擔心身後那雙不明的‘眼睛’在盯著,對接下來的差事,更是一無所知。
故此,他能去得地方也只有:若一當鋪了。
在進翰林院之前,仲逸已將店鋪過到羅英名下,對外則說將一切轉讓給他,已與自己無關。
當然,這個說法,即便是羅龍文昔日的舊屬,甚至羅龍文本人也可以理解:畢竟仲逸曾經運送過藥材,如今羅龍文出事,仲逸將店鋪更名,無論是自保,還是謹慎起見,都能說的過去。
至於店鋪過到羅英名下之後:原先羅龍文的舊屬當然不會認為羅英就是這裡真正的東家,而背後之人肯定還是仲逸。
這也是他為何偶爾來這裡看看的緣故之一。
在捐納之前,仲逸開當鋪的事已不是什麽秘密:如今更名也是情理之中,畢竟他的身份變了。
對此,羅龍文的舊屬有他們‘商人’的看法:當鋪更名,仲逸是為了自保,而買賣照做,羅英只是名義上的。
而曾經的國子監、如今翰林院中知曉此事之人,卻有他們‘官人’的看法:當鋪更名,是因仲逸有了功名,豈會在意一個小小當鋪?羅英就是真正的東家。
同一件事,因角度與身份的緣故,所得出的結論,自然也就不盡相同了。
這或許就是先入為主,想當然,而所以然吧。
仲逸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
當鋪之中,羅英自不用說,從蠡縣到京城一路走來,自然是最可靠的。
小地瓜如今已鐵下心來,自從那日仲逸看過他的老娘之後,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想:此生,他的東家只有一個。
那便是‘仲少東家’。
至於老薑頭亦不必擔心:自打從他進了若一當鋪起,就一直秉承一個原則:不該說得別說,不該問得別問。
仲逸今日特意來此,除了想了解近日是否有人來當鋪找過自己外,還有一個原因:等樊文予主動來找他。
按照嘉靖帝昨日所說,此次派樊文予同去,若是他聽到什麽風聲,必然會來當鋪。
除了翰林院與仲府之外,仲逸能來得,也就是這裡了。
樊文予對仲逸的行蹤,不會不知曉。
“少東家好,快裡邊請”,老薑頭見到仲逸後,老遠就打聲招呼。自從他的東家做了翰林院的庶吉士後,來當鋪的時間就更少了。
幾乎像客人一樣難得一見。
“薑伯,近日生意可好?”,仲逸隨意打量一番,噓長問短,那神態舉止,一如既往。
“托少東家的福,近日生意不錯,獲利頗豐,只是發生數起蹊蹺之事”,見了仲逸,老薑頭自然會將店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一遍。
“哦?說來看看,是何蹊蹺之事?”,仲逸隨意走走,一副等著聽故事的姿態。
“要說,也不算什麽怪事,前幾日,有兩個年輕人來當東西,也不說是何物,隻刻意強調為祖傳之物,非得要見少東家才是”,老薑頭有些疑惑道:“到最後,他們也沒說是什麽東西”。
“哦?那你們是如何應對的?”。
“那還用說?我們的東家自然是羅東家了,這不登記造冊了嗎?”,在一旁的羅英與小地瓜見仲逸來到店裡,也各自放下手中活兒,朝櫃台這邊湊了上來。
自從阮懷若與章蘇回到貧民區後,仲逸再無雇傭其他夥計。
一來,當鋪無身要緊之事,二來羅英已熟悉這裡的雜務,又有小地瓜鼎力相助,自然無須添加人手。
此舉,若一當鋪牽扯方方面面,外人來參與,多有不便。
“沒錯,我們當時說了羅東家,可來人似乎並不相信”,小地瓜也想起那日之事:“當時,那二人似乎早就知道,若一當鋪的少東家就是姓‘仲’而不姓‘羅’”。
“莫非?他們二人之前在咱們當鋪當過東西?那個時候還未改名。又或確實是我的故交、友人之類,這也不足為怪”,仲逸不以為然道。
“起初我們也是這樣認為,可如今再想想,似有蹊蹺:在二人來當鋪之前,五城兵馬司的人也來過,也曾詢問當鋪東家之事”,羅英做一副深思狀:難不成?是羅龍文派人來的?
“這絕不可能,羅龍文離京之時,曾見過我一次,我都是按照少東家囑咐說的,不會有半點差錯”,小弟瓜拍拍胸脯,信心滿滿道:“當時我見他那副落魄的模樣,連自己都顧不來,何談管我們呢?”。
仲逸點點頭:以小弟瓜的忠心與幹練,外加羅龍文自身難保,這些人絕不是他所派。況且二人當初已說好:日後各自經營,互不干擾,羅龍文也沒有必要再糾纏下去。
而這些人,或許就是某人派出的探子與耳目。
至於他們受誰差遣就不得而知,只是嘉靖帝最後能知道這裡的一舉一動,也就不足為怪了。
“我就納悶了,做買賣就做買賣,當東西就當東西,這麽大一個當鋪擺在這裡,為何非要問少東家是誰?”,老薑頭口中念念有詞:真是怪事連連,我老頭實在想不通。
“大家不必驚慌,那些當物之人,若真是為了區區幾兩銀子,自然不會問東問西,但若所當之物確實祖傳、價值連連,或是投當之人有些身份, 自然還是要問問的”。
作為真正的少東家,仲逸依舊輕描淡寫。
“哦,原來如此”,眾人紛紛點點頭:“可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那句話:當鋪的東家就是羅英,管他少東家,老東家,就他一人了”。
哈哈哈哈……
四人正在說說笑笑,再說起其他經歷之事,仲逸心中越發明朗起來:此事,絕非空穴來風。
“只要不要觸及到袁若筠即可”,仲逸對此早就要判斷:“袁若筠只是當初掏了些銀子,無論登記還是大事小情,她從未露過面,即便是偶爾來當鋪,也只是女扮男裝,絕不會有人察覺”。
“請問這裡誰是仲少東家?”,四人說笑之際,卻見門外走進一人。
又是問這個?
仲逸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之人:眉清目秀,長得極為秀氣,但從著裝與發束來看,儼然一個‘男子’舉止。
細細再看來,卻隱隱所見來人胸前微微鼓起,雙耳針眼……
又是個女扮男裝。
莫非?錦衣衛裡還有女流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