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戚家軍在戚繼光的率領下,一路從浙江南下福建。
英勇千戶所全體將士,以林宗武為首,隨軍同行。
當此之時,海上依舊有小股倭賊作亂,不宜走水路,兵馬輜重更是不小的周折,裝船、卸船絕非易事。
沿路當地衙門,已分頭派出衙役清理大軍所經之路,所用的理由無非是要抓捕盜賊,方便辦案,剿匪之類,這才清理閑雜人等的理由。
此時,時節快至中秋,天氣尚可,莫說出行,就是遊玩一番,也未嘗不可。
補給充足,沿路更無閑雜人等,戚繼光的行軍速度自然不會慢,福建境內已做好迎接準備,援軍與當地駐軍很快便可以會和。
因前些日子不慎‘摔傷’左腳的翰林院侍讀仲逸,被特殊照顧:他可以繼續在浙江‘修養’些時日,之後再南下福建。
晚些就晚些,反正他只是個參軍的隨從協理。早到晚到幾日,與戰事乾系不大。
當然,按照新的旨意,真正的監軍、右都禦史文博遠,看樣子是不會離開浙江了。
出了浙江,雖說受監軍之托,仲逸暫行部分監軍之事,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到了福建,他就是真正的‘監軍’。
如此部署,不由的引來一番議論。
有人說,這是皇帝有意將仲逸推到監軍的位置。
只是監軍一職需要德高望重,至少有一定的資歷才可勝任,且大明以來,該職大多為禦史、宦官之類的人擔任。
顯然,仲逸這個小小的六品翰林,無論資歷、品階,都還差些火候,這才有了監軍協理一說。
既是協理,要求就簡單多了,翰林院本就是皇帝的口筆,隨行記錄,抗倭之事牽扯方方面面,一個完整的記錄,又能在一定程度上體現皇帝意志的,翰林院無可厚非。
這樣的說法,絕非隨意一說,有先例。
而且,還不止一次。
當初,保定府博野縣繆大柱夫婦被殺一案,盡管有人鬧到都察院,但畢竟是一樁普通的命殺案,至少在當時來說,是這樣的。
正是基於多重考慮因素,當時還是翰林院編修的仲逸,既不是三法司的人,更沒有欽差的頭銜,只是負責此案前期的督辦。
講白了,就是一個前期調查,最後還是要交給三法司。
即便如此,朱厚熜還是派了一個刑部主事的樊文予、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千戶石成,竟然是他的協理。
後來,與逼近京城的韃靼軍談判,去大同核查仇鸞怯戰一事,同樣因為仲逸的資歷不夠,最後才想出了個欽差副使的頭銜。
這個就有意思了,既然是欽差副使,那欽差正使呢?
不用說,所有的差事,還得他這個副使來做,而且,同樣有錦衣衛的人協助。
此次南下抗倭戰事,作為監軍協理的仲逸,似乎又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種感覺,連別人都感受到了。
想必辦完這裡的差事,再回京城後,類似的說法,就更多了。
先不管這些啦……
“仲大人,前面是一個小縣城,天色已晚,看樣子,我們要在這裡歇息了”。
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石成,指著前面一座小城,向仲逸說道:“相比戚將軍的兵馬,我們已經落後好幾天了”。
仲逸穩穩落座於馬背之上,見石成於此一說,他只是微微回了一句:“也好,一切聽從從石大人安排”。
進城……
夜色降臨,街上行人依舊,這個時間點,最熱鬧的莫過於酒樓、客棧、花樓之類。
吃吃喝喝玩玩,這便是很多人一生中,最為重要的事兒。
人群中,一隊布衣穿著之人前行,他們步伐穩健、行動有序,細細看來,絕非等閑之輩。
“大人,都準備好了,我們可直接前往”。
一名錦衣衛校尉上前向石成稟報幾句,而後低頭拉起韁繩,眾人立刻跟了上去。
一水客棧?
“去,把馬牽到後院,所有的人,吃住,都在這家客棧了”,石成身後一名隨從百戶向眾人喊了這麽一句,大家立刻開始忙活起來。
微微燈光下,仲逸不由打量著眼前的這家客棧:兩層的格局,每層看上去也就是十幾間屋子的樣子,相比各個城中大大小小的可客棧。
這個一水客棧,既算不得高檔之類,但也絕非那種簡易小店。
進了大門,可以看到一樓一個寬敞的大廳,對門一側一個櫃台,大廳中擺著成套的桌椅,有人正在用著酒菜。
看上去,真的很普通,一種來自客棧熟悉的感覺。
“不用看了,都是自己人,這裡名義上客棧,實際是我們錦衣衛兄弟開的,暗哨,負責打探這一帶的消息……”。
石成拍拍仲逸的肩膀,一臉的輕松:“咱們上二樓,有個很不錯的包間,好好喝幾杯”。
“兄弟們,該喝的喝,該盯梢的盯梢,到了下一處,輪著喝”,石成擺擺手,與仲逸緩緩上了樓梯。
一樓一個特殊布置的房間中,一個狼狽的身影,被錦衣衛的校尉帶了進去。
“石大哥,咱們說好的,我可以見羅龍文,而且你還不能派人盯著,只要在錦衣衛的控制范圍內,我隨時可以去”。
仲逸無心飯菜,眼下已離開浙江,正在去福建的路上。
不用看, 客棧裡不會有左軍都督府僉事、兵部侍郎,更無都司、衛司衙門的人。
連同可愛的右都禦史、監軍文博遠老頭兒,此刻,恐怕也正在浙江的大營中用著晚飯吧?
酒菜很快端了上來,簡單的兩葷兩素,一盆熱湯。
看上去再普通不過,只是兩壺包裝不錯的老酒,絕對是十足的好東西。
石成淡然一笑:“這有何難?樓下便是,只要你不嫌累,審多晚都行,我的人絕不會進屋盯著,此處裡裡外外都是錦衣衛的兄弟,他還能跑了不成?”。
“飯菜倒無所謂,不過這兩壺酒,是絕對要幹了”。
“咚、咚”兩聲,石成已將酒壺放到二人面前。
端起酒碗,二話不說,仲逸打開蓋子,滿滿斟了一碗。
“痛快,什麽也不說了,乾……”。
仲逸知道石成海量,就這種小酒壺,他一個人能來仨。自己即便是發揮到最佳狀態,也不一定是這位錦衣衛千戶的對手。
這酒喝的,簡直就是要增添幾分錦衣衛動刑前的感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