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以來,黃沙城中大明將士與韃靼方面鐵吉台,再次達成某種默契——守城的繼續守城,佯裝攻城的繼續圍在城外。?шщЩ.suimEnG.1a
只要城內的大明兵馬出來,敵軍便立刻退去。
與此同時,城外十余裡處那塊空地往北的胡楊林中,依舊豎立著那些個大大小小的營帳,遠遠看去並無異常。
可以想象,若是沒有胡楊林的阻擋,裡面該是一副多麽熱鬧的場景軍士做苦力、將領做工頭,眾人輪流乾活、忙的熱火朝天。
果真如仲逸所料,負責在城外打探軍情的錦衣衛來報胡楊林中有敵軍推著大大的木車,將營帳運回繼續向北的鐵吉台大營,之後再運回來新的。
與此同時,胡楊林四周的韃靼軍士加強了戒備,錦衣衛和英勇千戶所的密探也無法靠的太近,好在可以在胡楊林四周‘監視’,知道進進出出的人數。
“大約也就是二三百人的樣子”。
來報的錦衣衛校尉說道“他們就在這兩個軍營之間來來回回的流動,應該是胡楊林中的軍士去鐵吉台的軍營稟報軍情吧”。
至於那些運送的營帳,那名錦衣衛校尉則認為“應該是鐵吉台大營中向胡楊林的兵馬運送的糧草,一千之余的人馬,一天消耗幾帳篷的‘吃喝之物’也是很正常的”。
“知道了,你們繼續監視打探,再有異常,立刻來報,一定要第一時間向林將軍稟告,之後再到本官這裡,他才是軍中主將”。
仲逸向前來複命的錦衣衛校尉說道“此外,若是從南邊北直隸方向來的人,無論軍民、無論老幼,都要格外的留意,定要保護他們的安全,並立刻向林將軍與本官稟報”。
之前,仲逸已經向錦衣衛百戶南棲原說過此事,他再次重複一遍。
錦衣衛校尉領命而去,這個命令不難理解只要是南邊來的,十有都是大明的子民,在兩軍交戰之際,自然是要保護的。
自圓其說往往會發生意外,有的時候甚至會發生很大的意外因為總是靠‘說’,在很多時候是根本靠不住的。
鐵吉台的計劃很簡單挖通地道,而後在來個突襲。而最為關鍵的是在挖通地道之前進行造勢。
在兵法中,有關於‘形’和‘勢’的詳細論述,二者之間有著極其複雜的辯證關系,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讀兵書者的體會和理解。
很明顯,鐵吉台兵書讀的不錯。至少這一篇讀的不錯。
所謂‘勢’就是為了某種目的,從而為了圍繞某種目的而發生的造勢、營造的氣氛。
鐵吉台挖地道是真的目的,而圍繞挖地道所進行的城外兵馬胡亂叫陣、之後再退去的假象,以及在黃沙城外十余裡處的胡楊林中安營近一千多人,說是為了當初魏申而吸取一個教訓。
一切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為那個真正的目的而‘造勢’的。
若是仲逸那晚沒有用他的輕功一堵真相,不得不承認鐵吉台的目的幾乎已經達到了,而他以這圍繞這一切的‘造勢’都基本是成功的。
造勢的另外一個目的,還有一層讓人誤以為他所做的一切真的是為了那個假象,而不是所謂的真正的目的。
從錦衣衛校尉方才的說法及看法就能看的出來,這個假象已經成了。
“他們就在這兩個軍營之間來來回回的流動,應該是胡楊林中的軍士去鐵吉台的軍營稟報軍情吧、至於帳篷中運送的那些東西,就是他們所需的糧草……”。
其實,挖地道是用不了一千多人的,但每日運送那麽多的‘糧草’,顯然不是一二百人的‘量’。
除了堆滿帳篷中的土外,剩下的‘土’,總得要運送啊。
這是一個心細的計劃,真正的搜腸刮肚、煞費苦心了。
看著那名錦衣衛校尉離去,仲逸反倒踏實了只有越來越多的人認為鐵吉台的‘假象’是看上去極為合理的,鐵吉台就會更加的確信自己的計劃是對的……
今日的天氣不錯,應該出去走走。
自從來到漠北,仲逸還從未如此輕松過,包括當初拿下西沙城、東沙城,都沒有這樣的輕松過。
若是不出城的話,城牆上的景象還是不錯的站得高,才能望的遠嘛。
師兄林宗武正在城內練兵,自從昨晚二人議定等師父來決定師父用師兄的‘水淹、火攻、殲滅敵軍’後,林宗武隻得派英勇千戶所的軍士去東北請仲姝。
臨走之時,林宗武同樣派出英勇千戶所的十名忠勇之士前去隨護,他們有固定的路線和住所之地,只要順著圖紙,一路打聽下去,要找到他們不是什麽難事。
師兄間,二人分歧只是關於戰事,而請師父前來,則是他們的共識。
對林宗武而言無論用什麽目的,只要能將敵軍打敗,不管采取什麽樣的手段,只要那個祈盼已久的結果。
從小到大,除了師父外,仲逸對師兄是很敬重的,但此次是例外雖說兩軍交戰、死傷在所難免,但即便動武,也要把握一個‘度’。
仲逸第一次感覺自己還太年輕了就他目前而言,還不得而知這到底是不是‘陰謀’和‘陽謀’的區分,但他似乎覺得不太可取。
這怨不得師兄,這個道理很簡單若是換做鐵吉台,他知道林宗武用挖暗道的計劃,他會怎麽做?他還會考慮手段嗎?會考慮用水、火這樣的手段嗎?
師父凌雲子的到來,不僅是對眼下局勢的判斷,更是要拿出一個更好的主意來。
這個主意,無論林宗武,還是仲逸,都是很極為需要的……
城外的叫喊聲再次響起,還是那個距離在城外,在火炮的射程以外,不近不遠的距離。
時有幾名軍士策馬上前,竟然開始有些耀武揚威起來。
好啊,這定是鐵吉台的主意戲越來越足,演的也越來越像。
天天重複這樣的把戲,鐵吉台開始加戲了。
“城牆上的大明將士都聽著,你們不是很厲害嗎?不是能打嗎?什麽英勇千戶所嗎?不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林將軍嗎?來啊”。
城下喊話的是一名韃靼將領,看樣子是個不怕死的“本將會會你們,看看你們有多大的能耐?”。
遠遠望去,是個刀疤臉,此人算是個肥膽,從來都沒有怕過什麽。
林宗武早已不在城牆之上,連日以來,他已經厭倦了這樣的‘挑戰’,很沒有意思。
林宗武不在,英勇千戶所的將士按耐不住了。
“這是找死的節奏,我這就去會會他”。
說話的是英勇千戶所的副千戶周通,論起膽子來他的一點都不比刀疤臉小當初林宗武初次來漠北時,林宗武所率的三百名敢死之士,最後戰至七人。
這七人當中,其中就有周通,而正是因為那一次,他才從總旗升為百戶,再到如今的副千戶。
“周大人息怒,沒有林將軍的命令,我們萬萬不可出城”。
說話的是英勇千戶所的一名小旗,他同時也是林宗武的親隨之一。
“啊……”,周通狠狠在城牆的磚石的錘了幾下,牙齒咬得嘎嘎響。
頓時,另外兩名英勇千戶所的軍士立刻掉頭而去,匆匆向台階上走下去,向林宗武稟報軍情。
站在最高處的仲逸,也緩緩向城牆中央走來。
下去稟告的兩名軍士才走片刻,卻見眼前來了一人,此人也是林宗武的親隨之一,負責傳送軍令的。
顯然,有人已將城外的消息告知了林宗武。
“林將軍說了城外之事,暫時由監軍仲大人負責,大家聽命於他即可”。
說話的功夫,那名軍士已來到仲逸面前。
“仲大人,奉林將軍之命,請您……”,那名軍士拜道。
仲逸上前一步道“不用說了,我都聽到了,咱們先到中間看看再說”。
師兄沒有出面,或許正是因為他們二人昨晚的談話。
無論陰謀、陽謀,眼下城外的情景,若是再不予以反擊,那就真的說不去了。
“仲大人,仲大人、仲大人……”。
除錦衣衛的將領外,錦衣衛和其他營的將領也紛紛圍了上來。
仲逸來到人群間,一種莫名的感動這是熱血男兒的陽剛之氣,也是多年生死經歷建立起來的信任。
從東南抗倭到如今的漠北韃靼之戰,英勇千戶所的將士和仲逸已建立起了一種關系——一種軍中特有的關系。
這其中既有林宗武的關系,當然也有他自身的因素,眾武將對這個‘文官’還是足夠信任的。
“兄弟們,誰願意出戰?”。
眾人站定之際,仲逸竟然平靜的說了這麽一句。
一陣沉默,很短暫的……
眾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這,還是仲大人說的嗎?
或者,乾脆說,這還是我們平時認識的那個仲大人嗎?
‘末將願意往,末將願往……’。
“仲大人,末將若是取不來那個刀疤臉的項上人頭,甘願以死謝罪”。
“仲大人,你就下令吧”。
請戰的將領,已經擠到了一起。
仲逸微微笑道“底下就一個刀疤臉,你們這麽多人上前,該由誰上呢?”。
不用說,將領與將領之間的對決是有一個條件的基本可以稱為‘對等原則’。
若是敵軍除了一個將軍,這邊自然至少是一個副將。若是以一個千戶對一個百戶,或是以一個百戶對一個軍士,那即便勝了,也是極不光彩的。
這一點,即便是錦衣衛的百戶南棲原,也是不夠格的。
英勇千戶所千戶譚遼不在,據此,除了英勇千戶所副千戶周通外,還有其他營中一名千戶‘夠格’。
“周千戶、王千戶,你們二人帶十名隨從,下去會會他們?”。
仲逸特意說道“據我觀察,那個刀疤臉旁邊最近的那軍士不是個普通的軍士,應該是經過喬莊的,千萬不能小覷他。無論你們將這二人斬於馬下”。
周通與王千戶立刻上前道“請仲大人放心,我們定將這二人砍了”。
果真是武將的風格,聽著是一種‘涼颼颼’的感覺——痛快。
“嘎吱、嘎吱……”,似乎連開門的聲音都變得歡快起來了。
片刻間,英勇千戶所副千戶周通和王千戶已來到城門外。
一陣風起,地面浮土沙塵飛揚,終於有了點兩軍對陣的感覺。
‘當的一聲’,周通將手中那柄長刀重重立在地上。
一旁的王千戶用的是長槍,很銳利的那種。此人曾是從直隸衛司調過來的,因有戰功而選拔為北征將領,雖沒有英勇千戶所的名號大,但也是一路對決過來的。
按照仲逸的吩咐,這位王姓千戶也已換過衣衫一名小旗的服飾,與普通軍士差不了多少。
二人策馬而立,身後不多不少——十名軍士隨護。
除周通和王千戶外,其余之人背上皆是一把長弓、箭簍。
“吆,終於來個喘氣的,也好,誰先來呢?”。
刀疤臉一陣異動,馬蹄聲起,硬是給壓了下來。
“動你一個小小的副千戶,何須本將親自前來?正是莫大的笑話”。
刀疤臉說了一聲,便指著離他最近的那名隨從道“就要本將隨從出戰,如何?”。
言畢,那名隨從‘軍士’,騎馬而上,站到了最前面,一柄長刀在手,發出亮亮的光芒。
周通和王千戶對視一眼“仲大人果真厲害, 此人絕非一個普通的軍士,身手很是了得”。
“既然這樣,本將也不必親自迎戰,就由身邊這個小旗與你較量一番如何?”。
周通將長刀一轉,王千戶緩緩上前。
“王大人小心,若是刀疤臉耍詭計,兄弟立刻前來相援”。
周通低聲說了這麽一句,順勢向身後的親隨的做出一個手勢,身後便是一陣異動。
這十人,也絕非普通軍士,皆是精心挑選的英勇千戶所忠勇之士。
“一個回合,如何?”。
那名韃靼‘軍士’揮刀而上。
王千戶笑道“風大,小心舌頭,放馬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