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長房抵達京城那一日,不止是北三胡同,珍珠巷裡也轟動了。
顧雲錦彼時正在徐氏屋裡用午飯,聽賈婦人使人來稟,說是長房的人已經到了院門口了,他們急匆匆放下筷子,起身迎出去。
走到屋子門口,不止是顧雲錦,徐氏和吳氏都面面相覷。
長房的排場比她們所想的都大。
倒不是鋪張,也不是不懂收斂,而是來的人比預計得多得多。
顧雲思要從京裡出嫁,她所有的陪嫁箱籠,滿滿當當都運抵了,從院門口一路排到了巷子口。
單氏從車上下來,理了理衣擺,看著迎出來的四房眾人,彎著眼笑了笑。
從北地到京城,饒是爺們都要風塵仆仆的,何況是坐馬車的女眷。
剛出發時,北邊不計較,單氏這樣將門出身的女子還策馬騎行了不少天,等進了京畿,想著要稍稍中規中矩一些,便也挪回了馬車裡,這幾天下來,腰酸背痛的。
單氏連笑容裡都透著疲憊,她強打起精神來,道:“四弟妹,我們好些年沒見了。”
與徐氏見了禮,單氏又看向了顧雲齊和顧雲錦,眼中透出幾分欣慰來:“都長這麽大了……”
女大十八變,公子哥也是一樣的。
再說了,顧雲齊離開將軍府時,不過十三四歲,比小孩子大不了多少,四年過去了,個頭長高了,肩膀寬了,娶上媳婦了,自然不同了。
至於顧雲錦,單氏仔仔細細打量她,不得不說,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與已故的蘇氏有七八分相像。
兩廂多年未見,單氏並不清楚顧雲錦對徐氏已然解開了心結,怕自己貿貿然提及蘇氏,進京頭一天就要惹得不快了,便乾脆不提,隻誇讚道:“我們雲錦越長越俏了,可真叫人喜歡。”
誇過了侄兒侄女,單氏又看吳氏:“這是我侄媳婦吧,一看就是能乾的,咱們今兒頭一回見,等一會兒坐下來了,伯娘把見面禮給補上。”
單氏做事說話周全,熱絡的幾句話,似是一下子就抹平了四年的時光。
長房曉得他們搬來了珍珠巷,也就知道了他們是借住的,單氏與賈婦人又是道謝又是感激的。
馬車簾子微微挑開,一人從車上下來,笑臉盈盈,語氣嬌嗔:“母親也真是的,哪有堵在門口說話的道理?都是一家人,趕緊坐下來才是。”
顧雲錦循聲望去,把眼前的姑娘與記憶裡的人疊了疊,才記起來,那就是顧雲思。
顧雲思和小時候的五官變化不大,她只是長開了,卻不難認。
似是察覺到了顧雲錦的目光,顧雲思抬眸望過來,四目相對,她笑容極甜。
顧雲齊已經走出去了,與門口牽著馬的兩人說話。
只看背影,顧雲錦當真分辨不出他們的身份。
顧雲思走過來,笑著與她道:“是大哥與四哥。”
聞言,顧雲錦怔了怔。
信上明明說的是,中秋之後,單氏帶著顧雲思進京備嫁,等出閣的時候,長房其他人會來京裡送嫁,然後就在京中住下。
可為什麽,大哥顧雲宴和四哥顧雲熙現在就抵達了?
是不放心單氏和顧雲思嗎?
“我們全來了,”顧雲思見她疑惑,道,“雲霖還在車上,還有大嫂與四嫂,豐哥兒和巧姐兒也來了。”
這下子,顧雲錦是真的訝異極了。
顧家雲字輩八個姑娘,長房的顧雲霖是最小的那個,她的姨娘很早就病故了,一直養在單氏跟前,顧雲錦離開將軍府時,顧雲霖還是挺受單氏喜歡的。
顧雲錦認得大嫂葛氏,也抱過豐哥兒,當年繈褓中的孩子,如今虎頭虎腦的,正被葛氏抱下車。
至於四嫂,顧雲錦就從沒見過了,也不曉得巧姐兒是大嫂還是四嫂的姑娘。
人比預計得來得多。
原本計劃著,西廂房算寬敞的,北屋大床給單氏睡,顧雲思睡南屋的羅漢床,也不是住不開,等單氏把宅子定下來,搬過去了就好了。
可現在,就遠遠不夠住了。
吳氏與單氏說了一聲,引著她前後看了看。
單氏是個爽快的,也並非挑三揀四之人,當即和他們商量道:“北三胡同那兒還空著,讓雲宴帶著他媳婦,還有雲熙住過去,巧姐兒太小了,身邊離不開娘,雲熙媳婦帶著孩子留下來,至於豐哥兒,我管幾天好了。
我就住西廂,雲霖和豐哥兒跟我睡,南屋留給雲熙媳婦跟巧姐兒。
就剩下雲思了……”
單氏一面說,一面看向顧雲錦,道:“雲錦,能不能讓雲思跟你擠兩天?或者雲霖也行?”
顧雲錦眉宇微微一蹙。
單氏的安排是沒有什麽不妥當的,姐妹們擠一床很平常的,只是她與顧雲思、顧雲霖都好些年不見了,一時半會兒委實有些別扭。
只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顧雲思笑容這般親切,顧雲錦不好趕人,便應道:“三姐姐不嫌棄我睡相差就好,之前不曉得這麽多人一道來,地方沒安排夠,不過已經看好了一處宅子,大伯娘改天去看看?”
單氏知道這事兒為難四房了,也深知擠在一塊不是個辦法,道:“早些去看,咱們早些定下來。”
說定了,各處便忙上了。
顧雲思那些陪嫁箱籠不堆在珍珠巷,由顧雲齊帶路,和兄弟們一道送去北三胡同,也讓人過去那兒收拾收拾,晚些好叫他們住過去。
其余人進了徐氏屋裡,一下子就坐不開了。
等豐哥兒和巧姐兒問了安行了禮,四嫂朱氏笑著道:“我把兩個孩子抱去歇會兒,他們路上困得慌。”
單氏擺了擺手,讓她自管忙去,而後與徐氏道:“都怪我,信裡沒交代明白。
原真是打算就我和雲思來的,可府裡不放心我們母女單獨出遠門,就讓雲宴他們兄弟跟著。
我就琢磨著,雲宴、雲熙來了,來年開春前,他們媳婦孩子怎麽辦?大冬天的,遠路更難行了。
乾脆一股腦兒全來了算了,路上還有個照應。
我顧前沒顧後,忘了這兒怕是住不下。”
徐氏笑笑,道:“左不過擠幾天,我屋裡還有張榻子的,要是大嫂那兒擠不開,讓雲熙過來我屋裡也是一樣的。”
“你養病呢,不吵你,”單氏道,“是要趕緊搬,豐哥兒還好,巧姐兒夜裡太鬧了,怕你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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