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傳得沸沸揚揚,清平園這兒,還未收到消息。
安陽長公主到了,各處忙著按部就班進行定禮,哪有工夫去打聽外頭的熱鬧?
長公主是頭一次見符佩清。
她之前隻從皇太后與永王妃那兒聽過些符佩清的事兒,曉得這個是溫和柔順的孩子。
長公主這些時日,沒少與身邊人稱奇。
就孫恪那猴兒似的的性子,怎麽就折在了這般溫順的姑娘手裡了?
原還琢磨著,孫恪會喜歡的姑娘,不是個跟他一樣鬧騰當猴子的,就是個有五指山的如來,但符佩清,哪一種都不沾。
廖嬤嬤倒是講:“喜歡不喜歡的,哪有那麽多的規矩可循,不過就是對了眼緣,撞上了!符姑娘進京來給老侯爺夫人賀壽,正巧就叫小王爺相中了,這不是緣分是什麽?”
長公主大笑,笑過後深以為然。
緣分,外人本是說不好。
有些人一輩子等不到一個有緣人,有些人,街上一擦肩就瞧中了。
到底是機緣。
長公主打量了符佩清,見小姑娘溫順中透著幾分羞澀,卻不扭捏,叫人越看越歡喜。
依著規矩,說了一番訓誡的話,長公主把簪子給符佩清戴上,這禮數便也全了。
正事畢,長公主才把視線落到了顧雲錦身上。
長公主進來時就瞧見顧雲錦了,有些日子沒有見,她似是又長開了些,眉眼越發好看了。
“好事要成雙,”長公主朝顧雲錦招了招手,等顧雲錦走到近前,笑道,“這回給恪兒定日子,我與母后商議了,把下半年適合嫁娶的日子也排出來,過兩日送去西林胡同,你與家裡人都好好挑一挑。”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笑了,幾分打趣幾分喜悅,滿滿都是善意。
顧雲錦亦抿著唇笑了起來,大大方方點了點頭。
最初那點兒忐忑的心情,在真的見到長公主之後,突然間就神奇地消散了。
因著前世賀氏的不講理,顧雲錦排斥“婆母”這個身份,但長公主給她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也是,能把蔣慕淵和壽安都培養得這般出色,長公主本身性情可窺一斑。
顧雲錦喜歡蔣慕淵,亦喜歡壽安,因而對長公主也添了些許親切。
長公主摟著顧雲錦與符夫人道:“這是我還沒過門的兒媳,不過快了,最多再半年,我也當婆婆了。這日子跟流水似的,一個不留神,都要娶媳婦嫁女兒了……”
符家上下,雖不曾想要拒絕孫恪的心意,但一直都是做好了讓符佩清以側妃身份進王府的準備了。
哪知道拉扯了半個多月,竟成了正妃。
歡喜當然歡喜,更多的是不安與謹慎。
這幾句話,並非以長公主身份,而是同為母親的感慨,這讓符夫人眼眶一紅,整個人亦輕松了許多。
“可不是嘛!”符夫人認真看了女兒兩眼,與長公主道,“原還不急著給她說親,想多留一兩年的,這下子留不住了,要嫁去別人家裡了。偏我那兒子還小,要想家裡再添個人,我還要多等幾年了。”
長公主莞爾:“都是盼著兒子娶媳婦,舍不得女兒嫁出去,我也一樣,我頂頂舍不得壽安,這可是我的心尖尖。”
既要與皇家做姻親,符夫人自然也打聽了許多,曉得長公主是個把侄女當女兒養的,對這話並不意外。
兩人說起了兒女經,姑娘們則湊在一塊嬉嬉笑笑說事兒。
長平縣主央著傅敏芝,道:“傅姐姐,我想你去年釀的青梅酒了。”
提起去年時,顧雲錦心中騰的升起不少感慨來。
明知道蔣慕淵此刻不在京中,她也想要去那個院子看看。
“郡主,”顧雲錦低聲道,“想去更衣嗎?”
壽安聞言一愣,很快也想起了她曾以更衣為借口,引了顧雲錦去見蔣慕淵,不由彎著眼睛直笑:“莫不是顧姐姐想故地重遊?”
叫壽安說破了心思,顧雲錦也就直說了:“想呀。”
壽安笑得更高興了,與長公主說了一聲,拉著顧雲錦出了屋子,往那院子去。
顧雲錦跟在後頭,她隻來過清平園一次,若無壽安引路,還真找不到那院落。
隨著越走越近,四周景致似也漸漸眼熟起來,而最終那屋子外的廡廊,與印象中的自是一模一樣。
壽安捂著嘴打趣她:“姐姐一人在這兒回味,我還是去屋子裡,這一次我肯定不偷聽。”
顧雲錦忍俊不禁。
就她一個人發發呆,哪兒有能偷聽的話?
壽安一溜煙進了屋子,閉上了門。
顧雲錦站在窗邊,去歲那番對白還清晰印在腦海裡。
蔣慕淵打趣她尋了由頭砸書房,還曉得她踹了椅子,甚至笑著問她“出氣了沒有”,給她安排了親自打楊昔豫一頓的機會……
那些關心和親近,如今看來,滿滿當當。
可彼時她就是沒有開竅,壓根沒有領會到蔣慕淵的心意。
顧雲思說她遲鈍,那是一點不假,但顧雲錦想,領會得晚不怕,她現在明白了,還不算太遲,更重要的,是在將來的日日夜夜的生活裡,莫要辜負了這一番溫暖心意。
顧雲錦垂眸看著手掌,掌心上的繭子依舊分明。
她不由自主地想, 等下一次蔣慕淵回京來,再握著她的手時,會發現什麽變化,又會說些什麽呢?
長公主說算了幾個日子,也不曉得都是什麽時候……
思及此處,顧雲錦彎著唇笑了。
還說讓蔣慕淵一個人著急去呢,其實,她也是有些急切的吧。
喜歡一個人,真的能讓心中細小的芽尖,化作不輸給這清平園的似錦繁花。
深吸了一口氣,笑容卻掩不住,顧雲錦轉過身,輕輕在窗格子上敲了敲:“郡主,該出來了。”
壽安郡主應了一聲,拉開門探出腦袋衝顧雲錦笑。
顧雲錦心念一動,問道:“去年我叫你時,聽見了丁零當啷一通響,你當時撞到什麽了?”
提起那一段,壽安的臉上一紅,指著屋裡道:“我當時躲在窗邊幾子下,虧得幾子上沒擱東西,不然就砸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