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佩清聞言,彎了彎唇角,淺淺笑了。
孫恪瞅了她一眼,見妻子在笑,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再瞅一眼,結果符佩清笑容不改。
雖然這個時候還笑,確實有那麽點不厚道,但符佩清沒有掩飾,也無需掩飾。
果不其然,孫恪自己緊繃著的情緒就那麽一點點散了,那一瞅一瞅的眼睛裡,也有了些無可奈何的笑意。
“你就笑吧!”孫恪道,“我若是去蹲地窖了,你們娘倆都得陪著。”
符佩清應了聲。
孫恪這下子是徹底沒脾氣了。
先前的那些急躁、焦慮、緊張,就在符佩清的一笑一應裡,四兩撥千斤一般,全消失了。
余下的,是踏實。
用皇太后的話說,這就是“一物降一物”。
明明最是愛熱鬧的孫恪,對上符佩清,能“靜如處子”。
孫恪冷靜下來了,一面哄曦姐兒,一面輕聲與符佩清道:“我不擔心我們幾個,總歸在京城裡,皇祖母跟前,出不了大事,最不濟也就是蹲地窖,餓不著也凍不死。我是擔心父王和母妃。”
孫恪太清楚永王爺的脾氣了。
聖上裝病,永王爺肯定看不過去,勢必會有爭執。
那兩兄弟吵起架來,旁人根本插不進去,吵過了拉倒,這麽多年了,也就是這麽一個平衡。
可若是聖上正看孫恪不順眼呢?
京中有關於他的傳聞無疑是火上添油,聖上越聽越不高興,還能給永王爺好臉色看?
再拱火下去,永王和永王妃在江南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小王爺不願意插手朝堂事,不代表他心裡沒有一杆秤。
蔣慕淵與他講過孫睿那些喪心病狂的暗招,現今京城裡突然傳出了他返京的訊息,又擺出那麽誅心的言論,背後十之八九有推手。
百姓們胡言亂語也就算了,真有官員腦袋一熱、拎不清要來蹚這趟渾水,把他架到架子上去烤……
那他真的只能去地窖裡蹲著,等蔣慕淵把聖上從江南哄也好騙也好怎麽樣都好,弄回京城了,再把他從地窖裡挖出來。
經過這麽一回嚇,小王爺又老實了,再沒有偷溜出宮的想法。
孫曦已經不是剛出生時那隻皺皮猴兒了,白白淨淨,雖然天天睡不醒,但就是招人喜歡,尤其是招孫恪喜歡。
他抱著女兒看個不停,轉頭去嫌棄祐哥兒,無論是剛出生時的猴兒模樣,還是一月左右變了身的樣子,他家孫曦都比蔣慕淵家的祐哥兒好看。
皇太后被他一天天的嘴巴如何、鼻子如何弄得哭笑不得,雖有煩悶事,但起碼能展些笑顏。
小曾公公私下與向嬤嬤道:“雖說小公爺返京,從大局上不是好事,但他要是沒有回來,皇太后現在肯定越發難受。”
向嬤嬤歎了一聲:“外頭那些糟心的話就暫且別讓皇太后知道。”
小曾公公應了,心裡也嘀咕,他們瞞歸瞞,但皇太后聰明,她肯定會猜得到。
朝堂風雲、千秋萬代,換湯不換藥,都是這麽過來的。
只是,皇太后不會認同、也不會答應,這根本不是兒戲,聖上再胡鬧,有幾位皇子殿下,也還有皇孫殿下,豈能亂套?
皇太后有皇太后的想法,可指點江山的可不會管這些。
京城必須是他們的京城,聖上愛回不回,真不行就把小王爺架上去。
如此動靜,自然會傳到孫祈的耳朵裡。
聖上不願回京,皇子們動不得,朝臣們也不敢動,但他們不走,也會使人收集京中消息。
孫祈聽得頭皮直發麻。
這叫什麽事兒?
他努力又勤奮,好不容易靜陽宮倒下了,孫宣不爭了,他前途坦蕩時,孫恪被推進了角鬥場?
若是從前,孫祈一定對此事嗤之以鼻,倒不是他看不上孫恪,而是他知道孫恪壓根沒有那個念頭,也斷無那個可能。
小王爺自由慣了,讓他勤政,天不亮上朝、天黑透了還在批折子,這跟要了孫恪的命有什麽區別?
況且,父皇有兒子,兒子還有兒子,便是將來他的兒子生不出兒子了,那也是從宗親過繼子嗣,哪有兒子孫子俱全,卻讓侄兒上位的道理。
永王爺和孫恪瘋了,皇太后肯定不會瘋。
可現如今,孫祈心中卻絲絲繞繞的,有些糾結起來了。
當年,南陵王沒有那等念頭,蹲了大半個月的地窖才迎來先帝爺把持住局勢,孫恪這會兒封死了地窖門,別說半月了,只怕半年都等不到聖上返京。
矜貴的小王爺,憑什麽吃那等苦?
再者,南陵王彼時不曾起了念頭,後來去了南陵,有沒有參與孫璧的造反大計,根本是個說不清的事兒。
孫恪現在不想,半年後、一年後,或者聖上堅持遷都,皇太后堅持不南下,孫恪又堅持陪伴皇太后……
堅持著、堅持著,三五年一過,天曉得什麽狀況!
孫祈越來越心焦,尋了劉婕妤前後一分析,更覺焦慮。
偏聖上裝病,除了禦醫,誰都不見,孫祈連去龍床前請求都做不到,只能不時與門客及眾位臣子們商議。
聖上不出寢宮,消息倒是聽了不少。
他抬眼看韓公公,道:“你是說,祈兒急得不行了?他上午又找成國公了吧?”
“殿下是想回京的, 眼看著深秋要入冬,聖上的病情又不見好,大殿下怎會不著急?”韓公公道,“殿下有請,國公爺哪能不去呢……”
“他急的是回京嗎?”聖上嗤了一聲,“他急的是恪兒真一拍腦袋去金鑾殿!”
韓公公吞了口唾沫,訕訕道:“皇太后不會答應的。”
“母后還不答應朕南下呢!”聖上把畫軸放下,“看顧好永王與永王妃,再跟前回恪兒一樣不聲不響就不見人了,禦林提頭來見吧!”
韓公公應了聲,退了出去。
另一廂,孫祈是急,成國公是愁。
他前腳回到宅子,後腳就給蔣慕淵寫信,想請小公爺和肅寧侯幫個忙,朝廷事多,甭管天南地北,給他指派個地方,駐守也好,練兵也罷,反正他不想在江南待著。
待一天,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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