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步入秋季,天氣開始轉涼,但楊村這邊卻異常火熱。槍炮聲連綿不絕,大批清軍衝向保安隊陣地前,隨後成片的倒下。戰場上四處彌漫著硝煙,被炮火掀起的塵土掩埋了倒在地上的清軍屍體,一個個彈坑成了清軍天然的墳墓。
一批批的清軍被逼著向前衝去,但向前是死,向後也是死,清軍只能徘徊在死亡的中間地帶,他們忍受著;抵抗著;堅持著。一種莫名的情緒正在心中醞釀,他們看著己方的陣地,督戰隊的機槍不停地噴射出火焰,子彈打在想要後撤的清軍身上,順便也打在一些跑慢了的清軍身上,這些被子彈擊中的清軍驚恐地倒在地上。他們又看向前方,保安隊密集的炮火一刻也不停炮擊著,輕重機槍組成的火力網阻止著清軍前進。
再次付出慘重的代價後,這些清軍如行屍走肉一般撤回己方陣地。他們默默蹲在戰壕裡一動不動,僅僅一天時間,督戰隊的機槍就已經不再起作用,清軍士兵們寧死也不願走出戰壕。
清軍的指揮官擔心繼續下去會發生兵變,於是清軍的進攻停止。朱恆的預測是正確的,清軍遠遠達不到一戰雙方的組織度,在槍口的逼迫下,或許會有一些人上來送死,但這種情況並不能維持多久,清軍內部開始大范圍的出現逃兵,砍頭連坐都不能阻止,逃兵一天比一天多。
不過陳波的計劃依舊可以實行,現在清軍的厭戰情緒很高,只需要有人稍加引導,清軍的不滿情緒就會轉換為仇恨,當清軍的槍口對準清政府時,就是清政府的末日。
“兄弟!抽煙不?”清軍戰壕裡,一個清軍打扮模樣的人對一旁兩眼無神的清軍士兵說道。
見這名清軍士兵沒有回答,這人也不氣惱,掏出一根香煙給這名清軍點上,清軍士兵下意識的接過香煙,吸了一口,刺激的味道嗆得他咳嗽了幾聲,但空空的腦子多少恢復了一些意識。
這人笑了笑,說道:“這香煙就是這樣,我第一次吸得時候也不習慣,這吸得久了,不抽還不行,每天都要抽上幾根。”
這名清軍士兵張開嘴,發出沙啞的聲音,長時間閉口不言似乎讓他忘記了怎麽說話,他斷斷續續的說道:“我見過那些老爺拿著大煙鬥抽過。”
“這個不一樣,這是煙草,那些老爺抽的是毒品,那個越抽越上癮,是不能抽的。”這人給自己也點上一根,吸了一口,吐出煙霧,對清軍士兵說道。
清軍士兵沒有說話,拿起香煙學著這人又吸了一口,感受著香煙刺激的味道,他感覺自己腐朽的軀體開始恢復活力。
“你從哪弄來的?”清軍士兵接著說道,他的聲音依舊沙啞,但是已經不再斷斷續續,談吐清晰了許多。
這人左右望了望,湊到清軍耳邊悄悄說道:“天津那邊。”
見這名清軍士兵聽後沒有什麽表示,這人繼續說道:“這東西在天津那邊多得是,都算不上稀罕玩意,好多人吃飽了沒事乾就喜歡抽這個,這玩意可以提神。”
清軍士兵聽後有些動容,問道:“你怎麽知道?你去過天津?”
“我有個表哥在那邊,他現在在天津的廠裡上班,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好,這香煙就是他偷偷帶給我的。我有時候就想啊,既然革命軍那邊日子過得更好,我們還在這裡打什麽?何必給清政府賣命。”
這名清軍士兵眼睛逐漸恢復了神采,似乎抓住了什麽東西,他踉蹌的站了起來,由於蹲的時間過長,
導致他有些眩暈,身子搖晃了幾下,眼看就要再次倒下,但是一直強有力的手臂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扶得穩穩當當的! 眩暈很快就結束,他不再需要攙扶,看了一下周圍,肮髒的戰壕裡到處都是死去的屍體,散發著難聞的臭味,他已經恢復了意識,多少懂得了思考。
“反正怎麽樣都是死。”他的聲音依舊沙啞,配合著對死亡漠視的語氣,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那可不一定。”
那人說著拿出自己的水壺,遞給他,他接過水壺,大口喝了起來,有了水的滋潤,因為乾渴而疼痛的嗓子頓時好受了許多,開裂的嘴唇也不再是慘白色,有了一絲紅潤。
“清政府逼著我們去送死,我們就去死?”見他不說話,那人繼續說道,“我們幹嘛要為清政府死, 是為了那些貪官汙吏,還是為了京城裡的老佛爺?就憑每個月都會克扣的幾兩銀子?”
“我們要麽戰死,要麽被殺死,除了死還是死。”他說道。
“不一定要我們死。”
那人看著他,張開嘴發出低沉而有力的聲音,緩緩說道。
“只要清政府死!只要清政府死我們就不用死了,要麽我們死,要麽清政府死。”
他一時間愣在了那裡,那人的話語不斷回響在他耳邊,說出了一條他從未想過的道路,讓清政府死!
因為激動,他渾身筋脈暴起,熱血不斷湧入他的頭部,衝擊著他的大腦,讓他再次暈眩起來,他張大嘴巴,大聲喊道。
“打……”
話隻來得及說出一半,他就被那人捂住了嘴巴,他奮力掙扎著,此時他無所畏懼,不是他死就是清政府死,他還不想死,所以就讓清政府死吧。
“現在還不是時候。”那人在他耳邊輕輕說道。
他不再掙扎,熱血回流到身體裡,一屁股坐回了戰壕中,再次變成一具行屍走肉。但他已經和原來不一樣了,他的雙眼恢復了神采,腦袋不再空空如也,身體也不在僵硬,嗓子也不在沙啞。他能夠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為此作出思考,然後采取行動,並大聲發出自己的聲音。
他沒有選擇放棄,而是在暗中積蓄著力量,直到這股力量積蓄到頂點,迸發而出,打破一切阻礙。
“你是什麽人?”他抬起頭,看著面前的人問道。
那人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說道。
“革命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