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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圖志》第八十三章 高僧的執念
  獨杖禪師又怒道:“適才在堂上,為何貧僧才替那人說了幾句話,便被大老爺哄下堂來?”

  鄭衝哭笑不得道:“禪師,要打官司,便該好生熟讀大明律,堂上審案,與案子無關之人,只能在堂下聽審。禪師既非原告,也非被告,更非證人,知縣老爺請禪師下堂,有何不對?”

  獨杖禪師憤懣於胸,卻著實有些無可奈何,平素他排難解紛,從未受過如此挫折屈辱的。鄭衝也看出來了,這獨杖禪師的確是得道高僧。

  說他得道,乃是他一直秉持正道良心,熱心替人排難解紛。在他的眼中,是非黑白那是涇渭分明,並無灰色一說。高僧是否真是要與世無爭才是高僧呢?也不盡然,有些高僧的確與世無爭,隻用佛法去感化世人,而有另一種高僧,卻是濟世為懷,與世有爭,專替人排難解紛的。

  南少林的僧人們大多都是後一種高僧,他們雖然出家了,但依舊悲天憫人,濟世為懷,對世上不平之事,他們更願意的是直接插手,打抱不平,而非在一旁念念事後佛經。這也是為何南少林史上三次被毀的原因,他們看到朝廷正統被顛覆,百姓被欺壓,他們便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獨杖禪師維護倒霉鬼,起初是出於一片保護弱小的憐憫之心,隻想將兩人送到官府,由官府來定奪。在他看來,官府定案,應算是公允的,不想見得鄭衝咄咄逼人,以官威壓人,後來更是被鄭衝言語所激,與他擊掌為誓,立下了賭賽之事。現在看到知縣老爺處處維護鄭衝,便讓獨杖禪師那顆不肯輕易向惡勢力低頭的熱心腸又燃燒了起來。

  當下獨杖禪師咬牙頷首道:“好,就當施主這話有理,貧僧領教了。但此事不會就此揭過,這福清縣衙不能公平審案,貧僧便到福州知府衙門去告,福州知府也告不了,貧僧便去南京刑部上告,南京刑部再告不了,貧僧便去京城告禦狀!”

  說話擲地有聲,鏗鏘激昂,鄭衝有種捅了馬蜂窩的感覺,這老禿驢是不是上輩子和自己有仇?非要和自己杠上?

  鄭衝淡淡一笑道:“禪師,你不但犯了嗔戒,還有了執念,此乃大罪過啊。”

  獨杖禪師哼了一聲道:“無嗔無癡無執念,此乃人間再無不公之後才當有的,對著你這般仗勢欺人之人,貧僧便算犯戒,也要求個明白。”

  頓了頓獨杖禪師又厲聲喝道:“你可別想能在牢房裡將人滅口,我這裡會差派武僧直入監牢之內守護那蒙冤之人,若是他被人害死了,便是你下的手!便表明你心裡有鬼!”

  鄭衝吃了一驚,他適才的確有連夜去牢房裡做了倒霉鬼的打算。對於倒霉鬼的遭遇,什麽憐憫之心,也只是一晃而過,自己可憐倒霉鬼,將來誰會可憐自己呢?

  但此刻卻被獨杖禪師偶然說出了心頭所想,鄭衝暗罵這老禿驢還真是精細,連牢房滅口都讓他先想到了,看來牢房下手這事難辦了。當下鄭衝連忙舉手做個投降狀,口中問道:“那不知禪師要覺得如何審理此案,才會覺得公平?”

  獨杖禪師道:“適才你呈上的物證都是死物,沒有人證,須得請鄭氏親眷當堂作證,若是鄭衝的雙親、妻子皆認施主是真的,這才能作數。”

  鄭衝搖搖頭歎口氣道:“禪師,此刻的斷案之果,已經是最好的了,他只是受點皮肉之苦,若是請了我雙親妻子來,便是要置他於死地啊。”

  鄭衝的話還沒說完,獨杖禪師冷笑道:“好一個置人於死地,

貧僧倒要看看施主如何隻手遮天!”當下扭頭便領一眾武僧離去,也不再聽鄭衝廢話。  鄭衝眉頭緊皺,暗暗搖頭,縣衙主簿出來,言道知縣楊邦翰請鄭衝便到縣衙後堂赴宴。鄭衝謝了,便與主簿到後堂赴宴。到了後堂,與楊邦翰客氣見禮入席。席間與楊邦翰談天說地,閑聊朝局。

  這楊邦翰也是個人才,為人處事圓滑,極為懂得見風使舵。可能很多時候,世人都覺得見風使舵的乃是無原則的小人,可鄭衝卻不以為然。為了去到想去的地方,就算見風使舵,也能到達想到之地,又有何不可?但有個底限,那便是坐的船不能漏水,不能沉了。

  楊邦翰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對東林黨並無好感,對三餉更是大加斥罵,但對鄭氏極為敏感的商稅卻只是略略提了提,當鄭衝說今後福州重開海貿,將會收取些海貿厘費,屆時也會分潤各處衙門一些,分擔三餉壓力後,楊邦翰便住嘴不再提這茬了。

  由此可見,楊邦翰是如何的圓滑求實,他知道此刻朝廷內收商稅的閹黨已經倒台,朝廷都不支持收商稅,他一個地方縣令能做什麽?鄭氏能大度到如此地步,已經足矣。所以他不會吹毛求疵,繼續苛求什麽。

  而一旁縣衙主簿言道,福清縣裡,每年積欠的三餉,都是縣衙中用其他收入填補之時,鄭衝看得出來,楊邦翰其實是個好官,說不定他給縣衙的那幾枚金葉子很快便會成了三餉。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明末三餉壓力極重,為了減輕百姓負擔,像楊邦翰這樣的大明官員隻得這樣乾,他們或謊報地方開支,截流一些收入,與商賈海貿合作,都是為了能增加各自衙門的收入,好把三餉這個無底洞填上一些,減輕百姓負擔。否則福建各地就算再富庶,只怕也會被逼得好像北方各省那樣,百姓們紛紛揭竿而起了。

  福建號稱八山一水一田,意思就是整個閩省偌大山河,不適合耕種的山地、河流佔了九成,只有一成土地才適合用作耕種。一成土地要養活八閩那麽多百姓,還要應付三餉,明末福建的大明官吏們若不是參與海貿,截流商稅,哪裡能完成朝廷的分派,哪裡能按住百姓不鬧事?

  其實,終明末數十年,閩省始終在源源不絕的朝北方輸血,而能保持閩省始終民心穩固,秘訣就是閩省有個鄭芝龍,還有好似沈猶龍、曾櫻、楊邦翰這些懂得變通的官吏在坐鎮的緣故。

  閑談幾句後,忽有牢頭來報,監牢裡來了幾個探監的和尚,不想放他們進去後,幾人便賴著不走,便是守定了倒霉鬼鄭大的牢房,說什麽怕有人暗下毒手。

  楊邦翰不動聲色,隻道一聲:“我知道了,不必理會,由得他去。”當下揮退了牢頭。

  鄭衝心頭暗道可惜,看來牢房下手已經是不可能了,想不到少林院的武僧居然敢直闖牢房,還真是大膽啊,這獨杖禪師還真是說到做到。

  楊邦翰不動聲色的道:“今日斷案,不知公子以為如何?”

  鄭衝頷首道:“快刀斬亂麻,楊知縣手段高明。”

  楊邦翰歎口氣道:“此等事上,不須糾纏太多,當斷則斷。公子如今乃是八閩海上長城,福建閩人心中的少年英雄,朝廷特旨嘉許的將門虎子,若是糾纏不清,惹人非議,於鄭氏無益,於八閩無益,於朝廷無益啊。”

  鄭衝剛才就想對獨杖禪師說這些話的,到了縣衙一看楊邦翰審案的態度,鄭衝也就明白過來了,這件案子,獨杖禪師領著倒霉鬼鬧到公堂之後,便只會有一種結果,那便是鄭衝穩操勝券。

  此案在官府看來,誰是真誰是假已經無從緊要,緊要的乃是此案不能影響鄭氏,不能影響朝廷臉面!若按倒霉鬼說的,上一戰真的鄭衝根本沒參加, 而是一個假貨冒名頂替打下來的,鄭氏的臉面往哪裡放?八閩百姓奉為少年英雄的鄭衝原來是個假冒的,這又會惹來多少是非?朝廷明旨加封,破格提拔的堂堂泉州守備居然是個假貨,大明朝廷的臉面往哪裡放?鄭衝是鄒維璉一手提拔的,還給他取了表字,戰功也是福建官場報上去的,福建官場上下多少官吏都是靠著這場勝仗官升一級的,要鄭衝是假冒的,那福建整個官場豈不是都犯了欺君之罪?

  是以楊邦翰根本不理會什麽真假,他只要把事情盡量壓在自己手上,便可化解這些事。而這樣做,對倒霉鬼也已經是最好的了。打他三十板子,然後遠遠流放,也能保住他的性命。若然此事鬧大了,非要斷個明白,那最後只能讓倒霉鬼去死了,只有死人才不會開口,大明朝這般冤死的人多了去了。

  鄭衝皺眉又道:“不過那獨杖禪師好似不肯罷休,他還要去福州知府衙門那裡去上告。”當下將堂外與獨杖禪師的言語說了。

  楊邦翰聞言吃了一驚道:“若然如此,事情便有些棘手了。我那上官知府老爺可不是個易與之人,最痛恨這種官官相護之事,若他較真起來,簍子便捅大了。”

  鄭衝謙道:“也是我思慮不周,惹到獨杖這老和尚,一根筋的非要求個明白。”

  楊邦翰起身來回踱步,最後站住腳步道:“公子,請你連夜修書一封,送回家去,將此事厲害關系剖析明白,本官也會將此案陳述一遍,一並與公子信函送去。若真是到了福州知府衙門那裡,就只能請令尊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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