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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圖志》第二百一十四章 名刀與尊嚴
  於是明軍用四艘小船分批將兩百名水兵、武僧運送上岸,還運上了百余枚火箭,鄭衝打算用火箭突襲倭船。龍須號配備了四艘小船,用於近海運送人員登岸,每艘小船能搭載二十五人,是以兩百名士兵兩趟也就都運送上岸了。

  然後鄭衝和張永鏟率領兩百名明軍水兵、僧兵穿過海島,這個海島也不算太大,只花了不到半個時辰,鄭衝領軍便來到了海島北端,隨後佔據了海島北端一處山崗,在上面架起了火箭發射架,這架子是用竹子臨時搭建,也不費事。

  火箭的彈道此前鄭衝在火器局就試驗過,幾個角度的測試下都計算過彈道,還有幾種風速、溫度等等環境下,也都測試並記錄下彈道修正角度。到了山岡之後,鄭衝簡單測定了一下當前的風速、風向,目測了倭船的距離之後,飛快的列出算式讓孫澤沛計算了角度和方向,調整了火箭發射架的角度和方位後,第一次齊射打了十八枚火箭出去。

  經過事先的彈道測試和現場計算,這種科學的作戰方式得到的效果還算不錯,十八枚火箭命中了五枚,但接下來發射剩下的火箭就差強人意了,後面的三十二枚火箭隻命中了四枚。可能是海上風向或是風速有忽然的變化,事後鄭衝總結下來,或許是因為臨近天明,海上的風向和風速都有變化,所以才會出現這麽大的偏差。

  但這種科學作戰的方式還是讓傅青主和一眾明軍大開眼界,原來算學還能這樣運用在戰爭之中。從前明軍不論是火炮還是發射一窩蜂等火器,都沒有這種計算,都是憑著老練炮手的經驗,先試射一枚,而後再修正角度,接著再發射彈丸。這樣更多的是靠人的感覺和經驗,命中靠的就是信仰啊。

  而鄭衝發明的康格裡夫火箭,每枚火箭的推射藥、長度、重量都是差不多一樣的,可以提前測算出火箭的彈道來,再加上不同環境下的彈道偏差,有了這些事先計算過的數據後,根據戰場環境做出角度調整,能讓命中率有質的飛躍。

  要說現代軍隊和古代軍隊之間有什麽本質上的差異的話,除了現代軍隊的紀律、武器、為何而戰的信念之外,是否引入科學的作戰方式,也是現代軍隊和古代軍隊最大的不同之處。

  現在的明軍武備上還不可能完全熱兵器化,軍隊的紀律和作戰信念也還需要逐漸完善,而且引入科學的作戰方式也需要提高士兵們的文化程度。但鄭衝覺得這一切都可以提前布置,至少讓士兵們看到這種作戰方式的好處,這樣你再讓士兵去學習算學、幾何學等學科的時候,士兵們也不會太過抵觸。

  所以鄭衝先在作戰中撒下了科學的種子,希望能引領自己麾下的軍隊走向變革,而質變之前需要積累大量的量變,量變後才能達到質變,這也是一種科學理念。

  回到海灘後,鄭衝等十余人步行得快些,先回到了海灘臨時營地。鄭衝走後,又有明軍陸續登岸,在這裡建立了臨時營地。

  坐在臨時營帳前,鄭衝很快見到了張永鏟領軍押送著一乾倭人俘虜到來。

  這些俘虜們都高舉雙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見到營地裡溫暖的篝火時,一眾俘虜都是一陣騷動,他們多想立刻奔向那溫暖的火堆去溫暖一下啊。人就是這樣可悲,有時候簡單的溫飽是那麽的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明軍老實不客氣的毆打了騷動的俘虜們,凶神惡煞的將他們驅趕到鄭衝的面前,喝命他們列隊站好。

  久留島通春再次見到了鄭衝,

他的心底裡不由得對眼前這個年輕人升起了濃烈的畏懼感,果然是能戰勝南蠻艦隊的強人,自己六艘戰船組成的艦隊在他手中居然不到半個時辰就灰飛煙滅,他難道是來自阿鼻地獄的魔鬼不成?他到底用了什麽法術擊敗了自己?他又會怎樣處置自己及一乾手下呢?  只見率領明軍的張永鏟和一個僧兵頭目上前,朝鄭衝行禮,隨後張永鏟大聲稟報道:“公子,此趟生擒倭賊一百二十五人,打死五人,只是繳獲太少。”說罷將繳獲自堀田正盛、鳥居忠辰四人的太刀獻上。

  而那以一敵四的僧兵頭目則說道:“公子,這些倭賊不頂事,老衲才三招兩式就將他們都打翻在地,拳腳都沒舒展開來。”

  只聽鄭衝笑道:“不妨事,今後禪師大展拳腳的機會多得是。這幾天遠航辛苦了,獨杖大師可領僧兵在岸上活動,今晚就不必登船了。”

  說完鄭衝拔出那幾把繳獲的太刀看了,通春看了一陣眼熱,秋田和井口的太刀也還罷了,不是什麽名刀,而堀田正盛、鳥居忠辰兩人的佩刀則是大大有名的,特別是堀田正盛的佩刀。

  堀田正盛的佩刀名喚名物觀世正宗,相州名刀工正宗作於鐮倉末期,戰國時為石田三成所有,關原合戰後被敬獻給德川家康,後來德川家光賜給了堀田正盛。而鳥居忠辰的佩刀名喚肥前國忠吉,江戶刀工肥前忠吉所作,也是名刀。

  沒想到鄭衝看了那兩把名刀一眼後,便即將刀遞到那武僧頭目面前道:“禪師,這幾把刀給你了。”通春微微皺眉,可惜了兩把名刀,居然落入僧人之手,看來今後也不會有什麽機會再飲人血了。

  那武僧卻搖搖頭道:“多謝公子,貧僧不用刀劍,令賜他人吧。”

  鄭衝哦了一聲,隨手扔給張永鏟一把,又扔一把給於孟熹,口中道:“這兩把刀給你們了,其余刀劍賞賜其他有功將士!”

  見鄭衝對刀劍毫無敬意的態度,通春等人都是皺起眉頭來。日本是一個崇尚武力、崇尚刀劍的民族,刀劍被認為是武士身體的一部分,哪怕是無意間跨過對方的刀,也被視作是對主人的極大不敬與侮辱。相傳織田信長無意中將佐佐成政獻的寶刀轉贈給了他人,佐佐成政就相當地失意與驚慌。

  堀田正盛見自己愛刀被人如此隨意轉來轉去,忍不住叫道:“明國人,你竟然如此侮辱我的佩刀,你還是殺了我吧!”

  鄭衝聽得懂日語,當下微微皺眉道:“急什麽,會給你一個痛快的!”看押堀田正盛的明軍士兵立刻揍了堀田正盛幾拳,方才讓他老實了些。

  張永鏟和於孟熹得了賞賜的名刀,都甚是喜愛。明朝盡管與日本朝野都發生了摩擦,但還是大量地從日本進口刀劍,從商業的角度上說,日本的刀劍相當於明國絲綢、茶葉,在對外貿易中佔有相當大的比例。

  隨後鄭衝喝命將倭賊頭目押近前來,很快通春被張永鏟押到了鄭衝面前,“說吧,為何要派水鬼襲擊我坐船?”

  和通春料想的一樣,鄭衝一開口就是先問情由,但奇怪的是,鄭衝是用日語詢問的。老奸巨猾的久留島通春立刻是口吻否道:“鄭公子,什麽水鬼?什麽襲擊坐船?我還想問鄭公子,為何要襲擊我們船隊?”

  鄭衝眉頭微蹙,但隨即舒展開來,他森然望著通春道:“你這樣的狡辯毫無意義。”說著鄭衝指了指其余俘虜道:“我不信他們能和你一樣嘴硬!”

  說罷鄭衝提高嗓門,用日語說道:“誰能告訴我,派水鬼襲擊我坐船的主意是誰出的,我可饒他不死,而且馬上有烈酒喝,有火取暖!”

  通春聞言臉上變色, 果然立刻有三五十個水夫都一起指著久留島通春。這些幸存下來的水夫們被寒冷和恐懼折磨了許久,加上逃命時候爭奪小船,他們對自己的同袍狠下死手,人性醜惡的一面暴露無余,是以這時候讓他們為了活命出賣通春,是沒有任何心理障礙的。

  久留島通春頓時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無法抵賴,立刻回頭指著堀田正盛、鳥居忠辰兩人道:“是他們倆逼我這麽做的!”當下通春毫不猶豫的將堀田正盛、鳥居忠辰兩人身份說了出來,更將這趟襲擊鄭氏戰船的過錯都推到兩人身上,還哭訴起來島家是如何被德川家欺辱的,總之將自己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堀田正盛、鳥居忠辰兩人聞言自然不幹了,當下堀田正盛大聲怒喝道:“久留島!你還有沒有武士的尊嚴?”鳥居忠辰則怒罵道:“久留島,你這個卑劣的小人,襲擊鄭氏戰船是你主動提出的,當時你還說要是失敗,你願意切腹謝罪,平息鄭氏的怒火!你現在居然將過錯推到我們頭上?!”

  久留島通春立時反唇相譏道:“要是我不這麽做,回去之後,你二人定會向德川秀光稟報,說我辦事不利,又要削減我久留島家的封地!我這是逼於無奈……”

  對於通春這種人來說,是絕對的軟骨頭,是想為了跪舔德川家,他能把宗族姓氏都改了,這樣的人又豈會有忠義廉恥可言?鄭衝好整以暇的看著三人互相撕碧,朝傅青主使個眼色,傅青主會意,便命張永鏟將適才指認通春的倭寇水夫們都帶出隊列來,將他們帶到一旁溫暖的篝火畔取暖,還給他們烈酒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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