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沈保單來，柳如是並不陌生，這位護衛小哥心地善良，吃苦耐勞，是個忠厚老實之人，但這樣的人適合去搞這種情報工作麽?

　　柳如是輕咳一聲，善意的提醒道:“不是潑你冷水，知人善用這方面，你還是不如我。沈小哥這人，心地善良，忠厚老實，那天我只是隨口問他幾句，他什麽話都全說了，這樣的人不適合乾這種敵後勾當。”

　　鄭衝奇道:“你問他什麽了?”當下柳如是便將那天初次與沈保單見面時的情形都說了。

　　鄭衝聽完後，憋住笑意，緩緩說道:“我的大姐，他說的話你還真信呐?沈保單這小子乃是海寇出身，早年是顏思齊手下，後來跟了我父親，他一家老小早就在一場風災裡死絕了，哪裡來的家人?還有他是我手下的心腹之一，可不只是什麽護衛小旗隊長，你被人耍得團團轉，反倒以為人家忠厚老實。”

　　最後實在憋不住，鄭衝哈哈大笑起來。柳如是又羞又惱，再次狠狠一腳跺了過去，這次鄭衝不會再中招了，像隻大馬猴一般，飛快跳了開來。

　　“你也別不服氣，我既然敢派他來盯著你，自然是知道他的能耐。你套他的話，他自然是將計就計編一套謊話騙你嘍。”鄭衝跳開後笑著說道:“你別小看這個時代的人，人家在海上討生活多年，環境可比咱們那小小職場險惡多了，要是看不起人，你是要吃大苦頭的。”

　　柳如是漲紅了俏臉，惡狠狠的說道:“你還笑，你這混蛋，穿越後也變得奸詐起來了，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就連手下也這般奸惡！”

　　鄭衝漸漸收起笑容道:“好了，我不笑了。總之沈保單這人呢，你別看他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為人其實非常小心謹慎，而且善於偽裝自己，我派他去金陵獨擋一面正合適。”

　　柳如是哼了一聲，俏臉上籠罩一層寒霜，看來不是很高興。鄭衝歎口氣道:“好啦，你也別生氣啦，我會命他派人在你身邊保護你，在你有危難的時候，他會命人救你的。”

　　柳如是聞言奇道:“派人保護我?我在白蓮教中，你的人怎麽混進來保護我?”跟著心頭一驚，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想明白了，失聲道:“難道你收買了我教中的什麽人?！”

　　鄭衝摸著鼻子笑道:“要不然我留你們一個多月做什麽?收買這種事，還是需要花功夫去辦的。”

　　柳如是捏緊拳頭，心中暗罵鄭衝無恥，口中沉聲問道:“你收買了誰?”鄭衝搖搖頭道:“這個我不能告訴你，這枚暗棋是要到迫不得已時才用，要是告訴了你，這晚上說夢話被別人聽到了，豈不白費我一番心血?”

　　柳如是冷下臉來，隻覺得自從穿越後，處處被這家夥壓製，偏偏連反抗的能力也沒有，還得聽他的話，心頭甚是憋屈。

　　月光之下，忽見月光灑在鄭衝臉上，他那側顏在柔和的月光下，卻是那麽的棱角分明，配上他一身大明武官戎服，顏值在這一刻居然有些爆表的意思。

　　“這混蛋還挺適合做古裝打扮的。”柳如是不知道為何這個時候心頭會浮起這種古怪念頭，自己不是該繼續咒罵這奸猾之徒的麽?這家夥處處壓製自己，感覺就好像一座大山一般，難以逾越。或許徐佛說的沒錯，女人很難靠自己稱霸天下，難道真要通過征服男人來稱霸天下?眼前這人雖然不對胃口，但終究還是有些共同語言，而且他現下是鄭氏長子，權勢頗大，是一支不錯的潛力股，難道真要向他下手?

　　冷月之下，

少女想著自己奇異的心事，鄭衝卻沒留意，繼續說道:“你回去後，立刻著手安排白蓮教情報收集傳遞之事，我的那枚暗棋會暗中幫助你的。有什麽麻煩就用我們兩約定好的漢語拚音密語書寫後，交給沈保單，他自會轉給我。而我有什麽事，也會用密語寫信給你……”　　林林總總交代了一大堆事情，最後鄭衝忍不住伸手抓住柳如是的香肩，柔聲道:“打起精神來，只要我們在這個時代能站穩腳跟，不再看別人臉色行事，到那時候我帶你去美洲找那件遺跡裡的黑衣，找到後要是能回去，你一個人回去便是了。”

　　柳如是哦了一聲，鄭衝道:“你回去吧，五天后我們啟程，有什麽要商量的，咱們過幾天在船上商議。”說罷鄭衝拍了拍她的肩頭，便即轉身準備離去。

　　“你北上了，你老婆怎麽辦?”柳如是忽然問道，跟著便想打自己嘴巴，這算什麽問題?

　　鄭衝微微愕然，回頭道:“自然是留在泉州安胎待產了啊。”柳如是哦了一聲後低下頭道:“恭喜你，要做父親了。”鄭衝微微一笑道:“謝謝。”

　　看到鄭衝臉上幸福洋溢的笑容，柳如是有些下不定決心，是否要插上一腳，做個小三。

　　兩人分別之後，柳如是渾渾噩噩的回到帳中，腦中還在想這個問題。

　　“去了這麽久，可有什麽收獲?”徐佛忽然從屏風後轉出來問道，到下了柳如是一跳。

　　“他媳婦兒有喜了。”柳如是順口便說了出來，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昏頭了。

　　徐佛面露喜色道:“好啊，這男人的媳婦兒有喜之後，身邊空虛，正好可以趁虛而入。如是啊，稍後幾天要和他同乘一艘船北上，你便看準機會，好生拴住這個男人的心，將來必有大用！”

　　柳如是呃了一聲，低聲道:“這樣不太好吧……”徐佛很是奇怪的說道:“有什麽不好?”柳如是為難的道:“他是有媳婦的人，難道要他休妻再娶?”

　　徐佛伸手摸了摸柳如是的額頭道:“你沒發燒吧，說話怎麽顛三倒四的?向他這般公子哥，三妻四妾平常事，你出身娼門，身份又不算精貴，能拴住他的心已經不易了，還想讓他休妻再娶?”

　　柳如是這才回過神來，是啊，這是在明末，這個時代可沒什麽婚姻法，也沒什麽一夫一妻，在這個時代男人是可以娶許多妾室的！

　　“我知道了，媽媽。”柳如是幽幽的歎口氣道。

　　“你是不是還想著什麽複社才子陳子龍?”徐佛皺眉道:“那種所謂的才子，一輩子也只能動動筆，罵罵人而已，對我們大業有幫助的，還是像鄭衝這等人！你給我清醒點。”

　　柳如是急忙道:“沒有，我和陳子龍已經了斷了。”徐佛點點頭道:“那就好，時辰不早了，早點睡吧。”

　　躺在床榻上，柳如是卻怎麽也睡不著，她已經不去想怎麽拿下鄭衝，而是再琢磨鄭衝收買的那內應會是誰！聽鄭衝的口氣，收買這人還是花了些功夫的，能值得他話功夫收買的，在教中身份一定不低，算來算去，也只有教中幾個長老值得他花力氣去收買！難道就是教中幾個長老之一?

　　徐佛首先可以排除，她怎麽可能被鄭衝收買?沈智、夏仲進、孟先漢三個也可以排除，因為此趟他們三個要去山東，鄭衝剛才說這個人能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那一定不是這三個人。剩下的就只有周念庵、張柬白、侯仲平三個了。

　　這三個人中，周念庵平素做道士打扮，為人有些瘋癲，但還算是忠心，對徐佛言聽計從，應該不是他。張柬白這人沉默寡言，看著一臉陰騭，很難揣摩他的心思，這人看著倒是很像。至於侯仲平這人，老實巴交的鄉下農漢模樣，笑起來傻了吧唧的，一看就是缺心眼的人，應該也不會是他。現下看起來就張柬白最像了，難道真是他?

　　柳如是想了半宿， 決定稍後找機會試探張柬白，她可不喜歡被人擺布的感覺！

　　次日清晨，龍須號上來了許多工匠，開始對龍須號進行修繕和維護，同時在前後甲板上，開始加裝一層鐵皮。只因鄭衝在火器局生產了許多康格裡夫火箭，稍後要在龍須號上發射，火箭的尾焰有可能點燃木製甲板，因此需要加裝一層鐵皮保護甲板。因今後火箭發射架是安裝在前後甲板上，因此只需要在前後甲板安裝鐵皮包裹便可。

　　至於用鐵皮包裹整艘戰船，鄭衝並沒有考慮過，也倒不是技術上有什麽困難，同時代的日本早已經由九鬼嘉隆造出了包裹鐵皮的鐵甲船。而是包裹鐵皮會增加重量，在沒有出現蒸汽風帆混合動力之前，增加重量會嚴重影響航速，在海戰中速度慢就代表越容易被擊中，是以還不如不加。

　　鄭衝在船上看著船工們忙碌時，只聽得船下碼頭上王月娘的聲音傳來:“鄭衝！你在上面嗎?”

　　鄭衝從船舷邊探出頭來，卻見徐光啟、王月娘和孫澤沛三人站在碼頭上。

　　孫澤沛已經被鄭衝派人從福州接回來好些天了，只是王月娘說他病情還沒全好，沒讓他來見鄭衝。不想今天見得徐光啟和王月娘帶了孫澤沛前來，難道孫澤沛的病情好了?

　　“師傅，月娘，孫家兄弟，你們等著，我下來說話。”鄭衝應了一聲。

　　“不必，我們要上船來！”王月娘大聲喊道，鄭衝聞言心頭大奇，這孫澤沛不就是在龍須號上遇襲後被嚇傻的麽?怎麽還敢來船上?不怕他觸景生情，病情複發麽?